第四十六回 秦淮(1 / 2)

那女子移步欲待上去酒樓,想了想,覺得好生羞澀,便停下來立在街角遠望樓上窗口,一腔柔腸百轉千回,思前想後隻覺得滿心的委屈。

等了良久,卻不見良人下樓,忽然一架裝飾豪華的馬車從對麵駛來,停在“上元春”門,顯然是熟識的常客,隻見酒樓的小二滿臉堆笑,奔過來點頭哈腰地道:“韓大人來了,您老可有日子沒來光顧小店,樓上雅座為您備著呢。”

從車上下來三個男子,皆大袖飄飄一派儒雅風範,頭前一個四十出頭年紀,身形魁偉,滿臉皆是放蕩不羈的神情,後麵兩人都在三十上下。那中年男子笑道:“貴店怕是惦記著韓某褡褳裏的銀錢吧?!哈哈。”店小二陪著笑臉不敢接話,後麵一人道:“韓兄莫要打趣店家。”那韓兄哈哈大笑,扔了一塊散碎銀子給小二。

幾個人抬腳正要進去,又一輛馬車疾馳而來,馬車停下,那三人忙停下來,等車上下來一個年約二十六七的男子,忙上前見禮,齊齊道:“拜見齊王殿下。”

齊王含笑嗔道:“韓大人即將遠行,小王自然是要來餞行的。不請自到,韓大人,二位徐大人,莫要怪小王叨擾才是。”三人連稱不敢。那齊王長相甚是英偉,未語而先笑,使人有如沐春風之感,齊王無意中瞥見街角一個青衣女子,心中暗道:“好美!”目光再不肯移開,韓大人等見齊王移目他注,也望了過來,那女子不覺好生羞惱,忙掩麵匆匆走了開去。

韓大人道:“子曰:食色性也!孟曰:知好色,則慕少艾。殿下何不派人訪得那女子,以充實宮闈。”齊王自嘲地一笑,道:“匆匆一見,不知底細,怎可胡來?再說,小王姻緣之事,自有陛下作主。”

四人言笑一陣,依次進了酒樓,到二樓雅間正要入內,見錢弘倧等三人從隔壁走了出來,隻聽華青峰道:“金陵物華天寶,可惜了在這吃食上麵卻沒有講究,一頓飯下來著實叫人索然無味。”

其中一個年輕些的徐姓男子不忿,忍不住出言分辨,道:“這位兄台謬矣,聽諸位口音不是本郡人氏,想來不知我江寧府吃食之豐美。”錢弘倧看幾人前呼後擁,必定不是普通人,不欲招惹是非,忙道:“無心之言,我這位朋友並無它意,還請諸位海涵。”

齊王見錢弘倧器宇不凡,微笑道:“不如請諸位一起喝杯水酒,還望莫要推辭。”錢弘倧道:“各位兄台好友相聚,我等貿然打擾恐怕甚是唐突。”韓大人一揮手,大大咧咧地道:“沒有相幹,不過是大家夥兒看得起俺老韓,給我餞行罷了,便請三位一起來喝上一杯。”

錢弘倧不好推卻,與羅、華二人隨齊王等進到雅間,分賓主坐下,小二奉上香茶。韓大人駕輕就熟地點了幾道菜,這才道:“列位,剛才老韓點的這幾道菜,除了皇宮禦廚,恐怕別處是吃不到的,不是俺老韓誇口,就吃而言在座的怕是沒有比我老韓懂得多,殿下莫怪。”

齊王坐於上首,品了一口香茶,道:“滿城中誰不知道你韓大人,精於烹調之道。”轉頭望著錢弘倧,又道:“還未請教各位高姓大名?聽口音似乎是兩浙人氏。”卻不自我介紹。錢弘倧心道:“殿下,難道還是個南唐的王爺。”起身施禮,道:“在下姓洪,上隆下道,正是蘇州人氏,家中薄有田產,又往來於各國之間販賣些湖綢蘇繡,賺得幾個辛苦銀子。這位華青峰華先生是我店中的賬房,這位羅伏羅二哥是在下請來的護院。敢問尊者諱?”

那年紀最小的男子恭恭敬敬地道:“這位乃是我大唐當今皇太弟齊王殿下,在我朝為諸道兵馬大元帥、太尉、中書令。這位韓熙載大人是太常博士、權知製誥”,韓熙載苦笑道:“什麼太常博士、權知製誥,如今隻是和州司士參軍,明日便去赴任了。”那年輕男子頓了頓,又伸手一指身邊三十左右的男子,道:“此時家兄徐鉉,翰林學士、知製誥,在下徐鍇秘書省校書郎。”

錢弘倧等三人大驚,互視一眼,忙起身低頭行禮,道:“不知是皇太弟齊王殿下千歲駕前,莽撞之處,請殿下贖罪。”齊王笑道:“不知者不罪。快請入座,無需多禮。”三人依言而坐,徐鉉正色道:“洪東家也許不清楚,我大唐上下都知道齊王殿下虛懷若穀,最是禮賢下士,這些俗禮就不要講究了。”

華青峰道:“久聞殿下威名,草民惶恐,今日一見,足慰三生。”韓熙載道:“大家夥兒就別在這兒客氣來客氣去了,來來來,各位看得起我老韓,老韓敬諸位一杯。”說罷,自顧自地一飲而盡。眾人這才熱絡起來,韓熙載最會搞活氣氛,原本大家是來安慰他的,沒想到他比誰都快活,華青峰也是個極有眼色的,兩人聊了一會兒,竟然誌趣相投,徐鍇年輕,少不更事,從旁起哄,一個勁兒地攛掇著,兩人拉開了椅子就要結拜為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