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四回 林暗草驚風,將軍夜引弓(1 / 2)

汴水是大運河的一部分,從黃河至長江,開封府依靠汴水而四通八達,從“利澤水門”和“大通水門”流入裏城,橫貫今之後河街、州橋街、袁宅街、胭脂河街一帶,折而東南經“上善水門”流出外城。過陳留、杞縣,與泗水、淮河彙集。渦水與宋州邊上的蔡水一樣,隻能算得上汴水的支流。流經亳州城,渦水從城北挨著城池艱難地繞了一個彎,蜿蜒向東南而去。

渦水雖名不見經傳,但在渦水旁誕生過兩位偉大的哲學家,老子與莊子。老子生於陳國苦縣厲鄉,為李氏始祖,莊子生於渦水下遊之蒙,按生年計算,小老子兩百零二歲。是以,渦水其實是中國道教哲學的發源地。

沿渦水順流而下三十餘裏,引頸左望河的北岸便可見到一片極其茂密的針葉林子,鬆柏參天,多有合抱的巨木,錯落繁盛依著河岸生長,雖是冬日卻蔥蔥鬱鬱氣佳哉。此時一鉤殘月破雲而出,淡淡的月光透過樹葉的間隙靜靜地灑在枯草叢中,木葉未榮,間或有一兩隻秋蟲哀鳴幾聲,旋即又戛然而止。隻讓這森冷的靜夜陷入一片死寂之中。偶爾一陣輕風吹拂過,草葉悉悉索索,好似蟲兒低語。林畔水流無聲,月光就像被打碎了的鏡麵被飛撒在水麵上,水麵波光粼粼十分詭異,宛若一條黑色的巨龍鱗光閃閃,緩緩遊走。

自極遠處傳來輕輕的馬蹄聲,渦水如同受了驚嚇,不由得微微顫動,便是草木深處也好像被驚動了什麼,微不可察地動了一動,隨即又歸於平靜。樹上的寒鴉似乎發現了什麼似的,被驚擾了清幽好夢,不覺淒厲而痛楚地哀叫一聲,黑羽無華,撲棱棱一振從暗夜中滑過樹梢,飛入林子深處。

馬蹄聲漸近,聽來卻不是尋常那般清脆有力的“得得”之聲,原來馬兒四蹄都裹了厚厚的棉布,故而聲音低沉,仿佛閉門擂鼓那樣發不出聲響,悶悶的,叫人心慌不已。

一朵烏雲移近遮住了半彎下弦月,數十個黑衣漢子策馬狂奔而來,忽聽一個渾厚的聲音低喝道:“停!”數十騎不約而同硬生生勒住馬韁繩,馬兒打著響鼻,輕嘶著停了下來。馬上漢子都手握刀柄,警惕地望著四周,隻是四下裏寂野寥寥,偶爾隻有微風拂過,並無人跡。

“指揮官人,這都後半夜了,俺瞧著荒郊野外的連個鳥都沒有,還是加緊趕路,隻待過了前麵這鳥河......”曠野裏,一個粗豪的聲音嚷嚷著,此人往常必是粗聲大氣慣了的,這會兒工夫也著意壓低嗓門,奈何打鐵的繡不了花,四下寂寂,尤其顯得突兀。有兩三人輕聲嗤笑,大約是笑他粗鄙蠢笨。先前那漢子打斷他話頭,斥道:“你這潑廝,又來囉嗦,此番豈是兒戲......”話音未落,隻聽“嘣”“嘣”幾聲輕微的脆響,先前那漢子叫道:“不好,下馬。”身子如同折斷一般,突然從馬上消失。“嗖嗖嗖......”,一股箭雨離弦而出劈頭蓋臉地射將過來。

不斷有人“哎喲哎喲”叫喚著,夾雜著陣陣的呼喝怒罵,暗夜裏哪有準頭,雖然有人受傷不起,大多數箭矢都射中了馬兒。畜牲無知,忍痛不過一時亂了陣腳,有往前狂奔下河的,水流雖不甚急,黑暗中不知深淺難有僥幸。也有的返身折向林子裏,林中磕磕絆絆,入林不久,便有慘叫傳來,想是中了預先設下的埋伏必然無幸。

事起突然,兼且又是在黑暗之中,縱使再有急智的人也要被打個措手不及。那些騎馬的黑衣漢子一時間盡然折損了一小半,餘下的紛紛躲在受傷的馬匹後麵,抑或是樹後、草叢之中,都亮出兵刃,低聲喝罵,一時之間也不知道主事的人在那裏,眾皆惶恐不安。

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大家都豎起耳朵凝神細細傾聽周遭的動靜,便是林子裏的蟲兒也噤聲不語,隻有幾匹受了傷的馬兒淒聲哀嘶,叫聲在暗夜聽來殊為痛楚,好象在呼喚主人一般教人不忍卒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