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五,龍舟水來勢洶洶。

離端午還有好長一段時間,可今年的汛期已經提前來臨了,說變臉就變臉的天比三歲孩童還兒戲。

烏雲壓城,雷聲滾滾,藏在雲層後的閃電忽明忽滅,像是那誰藏在心裏的舉棋不定。

雨滴開始密密匝匝摔落到車前玻璃上,驟然模糊了視線,暴雨擊打在車頂上的聲音大得如有碎石墜落。

阮玫懶得按開雨刮,反正她深陷在看不到頭的車龍裏,雨中的每一輛車子都像被爛泥咬住了輪胎一動不動,是一個個倉皇出逃又無法動彈的靈魂。

連綿雨滴將玻璃變成萬花筒,赤紅閃爍的尾燈反射出奪目迷幻的光彩,手機裏的地圖app裏,擁堵路況是一整條快變黑了的姨媽紅。

阮玫無奈地吐氣彈唇,跟徐子玲發了條信息說自己堵在路上了,讓她如果人齊了就先點餐,不用等她。

羊城交通電台正播報著市內各處堵車黑點,阮玫聽到了她現在身處的這條路,有司機爆料前方堵車原因是有四車連環追尾。

電台DJ穿插著令人難以扯起嘴角的笑話,她換了幾個台,最終還是連了手機聽歌。

堵著也不能閑著,她趁著空檔回客人信息,兩根拇指在屏幕上啪啪啪地飛舞。

半個月前她已經找anna幫她修了甲,anna還問她是不是去掰了什麽硬物,怎麽剛做好不久的指甲這麽快就崩了。

砂條把金箔上的小裂口磨平,再重新上了層封層,現在甲麵再次光滑透亮閃著光。

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

收到客人的轉帳和地址時,歌單裏已經播過了幾首歌。

「夜已在變幻/像鑽石燦爛/但也這麽冷,看千串霓虹/泛起千串夢/映著這港灣……」*

當煙霧般的歌聲傳出時,阮玫的思緒也飄回了那一晚。

天空像破了洞嘩嘩啦啦個不停,阮玫把《深夜港灣》按了單曲循環,一場大雨給城市降了一些溫度,連空調出風都冷了一些,她摩挲著手臂上倒豎的汗毛,伸手把溫度調高了些。

歌聲冷得快要在玻璃上結起冰霜。

“今晚最冷是我心間”循環了好幾次,右邊車道終於動了,阮玫趕緊坐直身開啟了雨刮。

右邊的車道走得快,沒一會已經前進了十幾輛車,排在阮玫前方的一輛輛車子開始騷動不安,一瞧見縫隙立刻插了道。

阮玫沒打算亂變線,隻踩油門緊跟著前麵的車,跑一輛她就前進一點,跟夏雨之後在花壇邊爬著的蝸牛差不多。

車子重複著一進一停,單薄的雨刮對暴雨效果甚微,再一次停滯住時,阮玫前傾了身子,下巴抵在方向盤上看著時而模糊時而清晰的前景。

禁錮在傾盆大雨的小火柴盒裏,阮玫覺得自己像漂溺在望不到盡頭的大海中央。

前麵的寶馬在叭叭聲中擠進了旁邊的車道,阮玫悶悶地踩了一腳油門。

突然頭頂打了個震耳欲聾的響雷,她心裏想著事,被突如其來的轟隆聲嚇了一跳,“啊”了一聲忘了踩刹車,前車雷達拚命拉起警報,她才趕緊踩下刹車。

但來不及了,車頭還是和前車碰了一下。

壞了!壞了!又追尾!

阮玫隻愣了幾秒,趕緊按下雙閃和解開安全帶,抓起副駕駛的雨傘下了車。

顧不上車後方此起彼伏的喇叭聲,她趕緊彎腰看兩車相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