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陰,層層濃雲不見一絲陽光。

她一夜未睡,四更時便起身將物什都收拾妥當,待天明時分就去偏院找黃波,欲在嚴馥之起來前不告而別。

路上遇見兩個婢女,正手忙腳亂的往裏麵送東西,見了她更是臉紅,嚅嚅喏喏的閃到一旁。

孟廷輝好奇起來,「這是怎麼了?」

婢女不敢不答,愈發小聲道:「是…是給沈大人送衣物。」

孟廷輝一下子了然,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輕咳道:「快些去吧。」

沒過多時,沈知書一身蕭然邁步而出,臉上沒有一絲赫然之色,輕輕沖她與黃波點了下頭,「人馬諸事昨夜就安排好了,眼下就走?」

孟廷輝應道:「眼下就走。」她朝裏麵探望了下,輕聲囑咐道:「回頭與她說,待我從金峽關會來,將回京前,再與她好生作別。」

沈知書垂下眼,嘴角微揚,「也罷,她困極了,隻怕是起不來相送。」

黃波本是不明就裏,但見眼下這情景,也明白了三四分,當下有些窘,轉身催促道:「孟大人,此去亭州尚遠,還是早些走吧。」

孟廷輝解意,沖沈知書淡淡一笑:「有勞沈大人了。」

一路去館驛中找了湯成,待出城時,殿前司親兵與沈知書轉運司衙邸內的人馬都已經結陣在侯。

孟廷輝上車時,沈知書親自為她揭了簾子,低聲道:「保重。」

她望他一眼,嘴角帶了點笑,卻沒回他半字,徑直上了車。

從青州到亭州,馬不停蹄也要三日兩夜。

因之前被北戩大軍圍打過,亭州城的外牆上滿是石坑火痕,眼下雖無戰火之憂,可禁軍重兵都已被調往北麵,留守的人馬也還來不及修葺這些戰頹之處。

甫一進城,就見遠處一片閃著光的黃銅金戟,配著那麵迎風而揚的紫黑軍旗,煞有氣勢。

雖知狄念會派人來亭州接她,可孟廷輝絕沒料到他竟會派宋之瑞親自率軍來此。

早在戟德二十五年冬來潮安平亂那次,她便與宋之瑞互相認識,因而眼下見到是他麾下禁軍,她心中倒是生出一股舊友重逢的感覺來,立刻便安心不少,想來狄念一是考慮到這一點,才叫宋之瑞領兵來接她的吧。

黃土青天,這支兵馬甲胄蒙塵,可人人眼中都帶了戰場上浴血殺敵後殘餘的戾色,縱使立在城下一動不動,也令她身前身後的這些殿前司親兵們不敢小視。

黃波策馬疾行,前去與對方互相驗過軍牌,後才反身過來請她。

孟廷輝進陣時,宋之瑞已從後迎了出來,微微笑道:「久而未見,孟大人別來無恙?」

她抿唇,「宋將軍辛苦。」

宋之瑞回頭低喝一聲,立即有士兵呈來一封劄子,「狄將軍手信,還請孟大人過目。」

孟廷輝依言拿過,看了一看,然後又笑道:「我豈會疑宋將軍?」

宋之瑞俯身問:「孟大人與湯大人是要在亭州城內留歇一日,還是即刻隨我趕赴金峽關外?」

她想也不想便道:「不必歇了,令殿前司馬親兵與宋將軍麾下編陣一處,然後便北上金峽關。」她轉身對黃波吩咐幾句,又對宋之瑞道:「金峽關內外軍事險要,狄將軍不使宋將軍留在軍前以防不測,卻來此處接我北上,實在是讓我深感不安,萬萬不敢再誤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