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底的天氣正是極熱的時候,縱是在這北地的夜裏,軍帳中也悶得難受,他雖是等得一身汗,卻也不願離開片刻。
待過了亥時,才有哨馬傳回消息來,道宋之瑞派去探問孟廷輝消息的一行人馬皆被北戩扣了下來,無一得還。
這消息頓時傳遍了整個大營上下,更令等在中軍大帳中的羅必韜等人再也沉不住氣。
「奶奶的,」羅必韜破口大罵道,「他趙回吃了雄心豹子膽,竟敢扣我們的人馬!」他轉向狄念,「狄將軍,還須得再想麼?北戩先前求和一事分明就是個幌子,那孟廷輝定是和北戩勾結無誤!」
黃波身上陣陣發冷,卻還是勉強道:「狄將軍,許是孟大人亦遭北戩所擄扣,北戩才會扣我人馬不還的。」
「放你娘的屁!」羅必韜大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領子提了起來,「你少在我等麵前佯裝無罪了,且等著被鞫回京中受審赴死罷!」
宋之瑞這回連勸阻的心思都沒有,隻沉聲道:「莫論是孟大人身遭不測還是她與北戩互相勾結,此番看來北戩根本就無求和之意,這二軍止戰休停亦是不可能的,還得早作打算才是。」
狄念一人在帥案後坐了許久,才黑著臉道:「他趙回既能泯我朝使音信、扣我人馬不放,便是已經要同我等撕破了臉大戰一場了。孟廷輝是叛國奸徒也好、是無奈被扣也罷,我大軍退讓金峽關一事都是因她而起,此事今夜必得快馬往報京中,一切交由皇上斷決,我等心思隻消放在這戰事上即可。眼下二軍血濺沙場一觸即發,須得好生籌策謀劃才是。」
他看向宋之瑞,冷冷吩咐道:「今夜下令至韓澎軍前,命其立即統兵擊暉州,不得有絲毫猶錯。我倒要看看,這回是它北戩下手在前,還是我大平得占先機!」
太陽火辣辣地澆洩而下,整個宮城都似是要被烤透了,殿角琉璃瓦亮得灼人眼眸。
褐靴踏磚而過,行走飛快,驚飛一地鳥雀。
天明時剛有北麵快馬加急軍報送到,皇上詔二府重臣入議未出,此時又有一封密折送來,當真是湊巧得緊。而密折雖是早走五日,但因未令加急,所以竟比這三日前才從境前發來的軍報要晚到。
捨人額上大汗,一路疾速上階,疾速通稟,又疾速入殿。
一進去,就見殿上眾人臉色凝重,滿殿森冷不已。
「稟陛下,」捨人躬身呈報,「北境密奏。」
有人走來接過他手中那加鎖加印的盒子,然後走去禦案一側,恭敬地呈放在英寡麵前。
捨人便老老實實地退殿而下,臨了又望了一眼殿中景象,不知怎的,在這驕陽似火的天氣中,背後竟生生起了一片寒栗。
殿門關上許久後,殿上都沒人開口說話。
北境密奏,除了孟廷輝的奏章,還能有誰?
但誰又能想得到,在眼下這種時候,皇上竟還能收到孟廷輝擬呈而上的奏章!
今晨狄將軍報剛至,其上所奏之言有如晴天霹靂一般,震得二府中人無一回得過神來。
孟廷輝私通北戩、行叛國奸徒之舉,或為北戩所擄扣,亦不得而知;然北境烽煙難止,大戰在所難免,禁軍退讓金峽關一舉,孟廷輝難辭其咎。
許久,禦案上方才傳出輕微的響動。
英寡伸手拿過呈放奏章的盒子,啟鎖拆印,然後從盒子中拿出那本奏章,輕輕一翻。
密奏。
臣孟廷輝於金峽關外恭祈聖鑒事。
他眉目如水,目光飛快地掃過這封短短的奏章,眼底微起漣漪,又臉色平靜地抬手一扔,沖下道:「朕欲禦駕親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