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應該恨她,可他出征卻帶了她的青雲,她再也不信今日一遇會是巧合,他分明就是千裏策軍來尋她的。
但她不解他怎會知道她的蹤跡,更不知他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什麼?
她令大平禁軍不戰而失金峽關,她投敵賣國奸臣之名天下萬民人盡皆知,她與反賊寇軍廝混一處,她—
根本不值得他來尋。
嶽臨夕見他驅馬直來,不由得掙紮得更凶,卻被身邊兩個士兵死死按住。
他高坐在馬,低眼打量著嶽臨夕,口中問:「可是要去舒州?」
嶽臨夕臉色憋漲得紫紅,一動不動地瞪著他。
他翻臂落槍,身子傾下來些,「你好像還不知道朕是誰。」
這一個「朕」字,立刻就讓嶽臨夕大驚失色,眼底終於透出些許懼意,轉而又作恨。
竭力偏過頭去看孟廷輝。
英寡卻抬臂揮槍,抵著他的下巴逼他轉回頭來,「朕問話,從來沒人敢不答。」
嶽臨夕的下巴被槍尖劃破滲血,痛意令他臉上的表情愈發扭曲起來,許久才慢慢地點了一下頭。
英寡收槍,斜眉冷聲道:「甚巧,朕亦是要往舒州去。你們的扈從人馬今次即被朕剿殺,不如便由朕送你們去,如何?」
她在一旁聽見這話,心底禁不住地在顫,頭一回絲毫摸不透他心中到底在想什麼。
嶽臨夕反抗不得,動不得,亦說不得,索性橫心閉了眼,不再掙紮。
「不吭氣便是同意了。」他回身高聲喚過留在山下的數名禁軍親兵,分幾人守在此處,道:「告訴柴哨,今日所殺寇軍人馬,皆是割首計功,一個人頭都不要落下!」又輕輕一掃槍尖,對另幾人道:「你們幾人將此人押了,隨朕先行。」
嶽臨夕被人押著往前行去,一路跌跌撞撞地沖過她的馬下。看向她的目光中恨意幾能焚人。
她微微垂眼,手攥愈緊。
猶遲間,他已自後驅馬過來,朝青雲淩空一震鞭,低喝道:「走!」
青雲興奮地朝前猛地狂馳而去,差點將毫無準備的她甩下背來。他座下黑駿亦隨之同往,橫躍數步便趕上了它。
沙土路上,她的緋色長裙同青雲這一身棗紅毛色混同一處,顛馳之間有如火色烈焰在上下跳動,醒目萬分,無處可逃。
一行人馬穿過這片山林高地,掉頭往西馳去。
她這才隱隱揣測出,當是離此地最近的西麵明州那邊起了戰火,或許城寨已被大平禁軍所破,才能令他如此無羈無忌地親身策軍來到此處。
果不其然,一路縱馳至傍晚時分,便近明州城外。
遠遠可見明州城頭仍有烽煙,然而女牆內外皆已插遍大平軍旗,旌旆怒揚,天邊濃雲亦被這戰火熏得一片黑。
明州在建康路與臨淮路相交不遠之處,城寨先為寇軍所取,今次又遭大平反奪,可以想見城中是怎樣一番張惶倉亂的景象。
因而他並未直身入城,正在她預料之中。
大平禁軍紮營城外五裏處,他令人將她帶去營帳中,自己卻久不下馬,在大營東頭佇立遠望。
士兵們將她帶去一間無人的帳內,推她進去,然後便站在外麵牢牢地守住。
一進帳中,她的腿便一軟,跌倒在地上,半晌都站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