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7 章 縱馬揚疆北(上)

早晨鳥兒脆鳴,她一下子就醒了過來。

因想著昨夜裏劉德中曾說那藥須得熬熱了再敷才有效,她又著實惦念他這傷,便悉悉娑娑地起來穿衣下地。

誰料剛一起身,他就攥住了她的手腕,「莫走。」

她回頭,輕輕道:「我去給你熬藥,就在這帳子裏。你昨日領兵出戰,又受了傷,多睡睡罷。」

他這才放心地鬆開手。

她一下地就覺得渾身骨頭都酸疼,昨日連著兩場歡愉,實在是叫她又是擔心又是費力,當真不值。她想著,又轉身瞥他一眼,就見他眉角舒平,眼眸輕闔的樣子極是英俊,當下臉龐又有些發熱。

待將藥熬上,她又出帳打水,回來的時候就見柴哨往中軍帳前而來。

清晨薄霧稀透,柴哨一身輕甲上掛了水露,走來時看見她在帳外,便止了步子,恭聲道:「皇後。」

她知道這年輕將軍連日來立功,已被擢為從四品的羽麾將軍,在營中有直參麵上之權,便輕笑道:「是有何要事來報稟皇上的罷?皇上尚未起身,你且等我進去替你叫。」

「不敢。」紫哨忙道,「隻是今晨收到幾封捷報,末將料想皇上看了必會龍心大悅,才急著送來的。皇上既是未起,便由皇後收了去罷。」

她有些遲疑,昨夜他雖讓她代為批復折子,可她卻不敢連這軍報也替他收了,隻是道:「這實是不合規矩,柴將軍還是親自交由皇上為好。」

柴哨卻道:「皇上吩咐過,軍務可由皇後代為裁決。」

她一怔,伸手接過來報,問道:「皇上雖如此,但將軍不忌諱我從前做過的那些事兒?」

這疑惑在她心中已有多日,按理說京畿禁軍一向眼裏容不得沙子,眼見北境的狄念大軍之前因為她的緣故而吃了悶虧,而她早先位在樞府卻與敵軍賊寇相勾結,叫這些傲骨錚錚的京畿將校們如何能夠真心尊她敬她?

柴哨眼神有點猶疑,道:「皇後莫非還不知道?皇上領軍北上途中,已對末將等人說明了一切,皇後是奉了皇上密詔行此諸事,為避天下人耳目,才沒叫二府知曉,末將等人領兵進臨淮路時,親眼目睹寇軍重兵西調,如此才叫我等一路從臨淮路攻了進來。軍中將校無人不為皇後這計折服,倘無皇後這番行事,隻怕我大平禁軍眼下也不能這麼快便攻近舒州城。」

她聽後,半晌無言,隻是靜望著手中軍報,目光飄乎。

營中遠處有號聲響起,尖銳清亮之音是陡然劃碎這稀薄霧氣,令她眼前忽而清楚了許多。

柴哨趕著回去,便沖她一笑:「末將先行告退。」

她點頭應允,又望了一眼遠處營道上漸多的兵馬,這才轉身入得帳內。

將熬熱的藥取出來,又拿了白棉,回頭朝裏麵探看時,就見他已然自己起來了,隨意披了袍子,正靠在榻邊望著她。

這一雙眸子是如此深泓淬厲,這一個男人是如此深情不屈,她隻覺自己好像從未將他看透過,亦從不知他對她的情究竟有多深。

他有多愛她,才會如此待她?

但她又有什麼好,可以值得他這樣愛她?

她捧著東西的手指有些發顫,卻還是平靜地走過去,在他身旁坐下,然後替他寬了袍子右半邊,替他換藥。

他看她動作溫柔細膩,不由笑道:「有你在,便不必再叫劉德中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