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駕侍從甚是輕簡,連金戩黃仗都沒全設便一路入了城。
沈知書頗知君心,轉運司衙門中並未設宴,隻是如常擺了桌酒菜,令附近幾個大州,知州及使司上下的文官們一並入內覲見。
靜待禦駕入衙後時,幾乎所有人都在屏息凝神地等著看,傳聞中的那個從女學孤兒到進士科狀元及第、從初初佞幸寵臣到位列二府重臣、從前朝皇室遺嗣到如今策反寇軍要挾尊位疆土的孟廷輝,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子,才能夠叫剛明強悍的今上執其之手、應其所取、冊其為後、封其疆邑。
衙外一片放眼無際的白皚茫茫,遠處蹄聲一路破雪而來,沈知書策馬先至,利落的翻身下馬,立在諸官麵前抱袖垂首。
然後便是一黑一紅兩匹馬並轡行來,兩旁有暗甲親兵飛馳至衙門外,紛紛落馬候在道側,冷甲上的薄雪簌簌而飛。雖無大肆張揚,可卻極有氣勢。
後麵兩匹馬漸漸止步,黑駿上的男子勒韁下馬,隨即轉身伸手,將那棗紅馬兒上的女子抱了下來,又一抖身上的黑氅,將她緊緊地裹了進去。
女子輕輕掙紮了幾下,遂又無奈地依了他,任他攬著她一路走了進來。
一眾官員們皆是看的目瞪口呆,連要低頭下跪行禮都忘了,直到沈知書在旁邊壓聲敦促了幾句,所有人才慌慌張張地跪行大禮,叩首恭迎。
英寡沒有絲毫滯停之意的一路越過眾人,倒是孟廷輝在他懷中倉促回首,沖眾人輕輕道:「都平身吧。」
人皆在後謝恩起身,卻不敢冒然進去。
她邊走邊仰頭,「你怎的如此不給人好臉色看?」
他足下緩慢,語速亦慢:「是他們無禮在先,竟然直愣愣地盯著你看個沒完沒了。不叫他們知道你是我的皇後,他們還當你是什麼稀奇物兒可以隨意打量的!」
她微微抿唇,垂下眼看路。
放眼這全天下,隻怕也就他一人才會把她當作稀奇物兒吧。
在轉運司衙中與眾文官們用罷膳,他又特意詢問了些潮安一路的吏治民生情形,一一讓這些從附近州府趕來青州覲見的知州知府們詳細作答,然後又問沈知書要過轉運司的漕賦簿子來閱,略看了看北境上的糧餉器甲等物的補足情況。
從頭到尾,她都坐在他身側,聽他嚴肅而認真地與眾人問政,安安靜靜地望著這些邊地重臣們臉上對他恭敬而敬畏的神色,心中淡淡湧起些喜悅。
待諸事議畢,他便依先前所定封賜此番有功文臣,眾人謝恩過後亦不敢多有留滯,與沈知書問過安後便紛紛拜辭離去。
見外臣皆退,他才懈然一舒肩骨,靠上高高的椅背,沖沈知書道:「朕欲見一見那個叫你惦念不忘的女子。」
沈知書微微一下,「是。」然後便轉身叫來一人,吩咐道:「去府衙後院將夫人請來。」
孟廷輝一聽那「夫人」二字,人頓時僵了,半晌才回過神,倏然站起身來,急急道:「你與她何時成的親?」
沈知書不緊不慢道:「算來也有小半年了。北地戰事逼仄,不好大張旗鼓的鋪張擺宴,就一切從簡了。陛下自京禦駕親征,一路大軍營無定所,臣先前也就沒有拜表請旨,還望陛下諒臣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