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途中很是順遂,但她又頗念及北地的政務民生,一想到這些為戰火所荼的百姓們不知能不能得到官府妥善安置,就放不下心來,隔三岔五地就要問他討些北地官吏所奏來看。

入京之時正是年底,城中銀裝素裹,民戶結彩喜慶新年,又因北麵大勝,整個京中都沉浸在一片其樂融融的氣氛當中。

早先冊後分封一事自然在朝中引發了不小的風波,但如今時過已久,兼之北麵寇軍如數盡降、與大平禁軍合力進攻北戩以致如今這等勝勢,而皇上如今在軍中的威勢更是如日中天,邊地重臣們又頗認可這冊後分封一事,京中二府縱是心有非議,也無法再改變什麼。

但當初在軍中草草行冊後之儀卻不為朝中禮部所容,沈知禮一早便拜表請奏,議於宮中重行冊後之禮,如此方能立皇後母儀天下之尊位。

此奏恰恰合了他的心意。

她本不願當此戰事未平之時再在京中行此繁禮,可又實在不能駁了朝製和他的心意,隻得無可奈何地應了下來。

因近年關,沈知禮又是雷厲風行的性子,與禮部其餘人等相議一番,便擬了個折子呈上來,請於正旦大朝會時行冊後大典。

時間如此緊促,倒叫孟廷輝頓時生出緊張之感來,隻覺要做的事情何其多也,她是無論如何也沒法兒完成的。

宮中本欲將延壽宮作為中宮寢殿,此議卻為英寡所駁。他叫人將西華宮略為修葺一番,便作為她中宮所在。

此事又讓朝中上下大為震動。

想西華宮當年乃是上皇寢殿,如今皇上竟然將其撥給皇後一人獨用,其意為何,還須旁人再道?便是先前頗疑這冊後分封一事究竟緣何而為之人,今次也全明白了。

直到冊後大典前五日,褘衣才由尚衣居製成奉上。因時間緊迫,沈知禮便代禮部入宮替孟廷輝試衣兼闡禮,權看在大典之前還有沒有什麼需要變通變通調整的地方,此時再改還來得及。

宮中銀雪過踝,西華宮中暖意浸心,殿角數座熏籠散出淡淡的香氣,頗能讓人醒神。

孟廷輝由著宮女將那繁復的褘衣替她層層件件穿上身,揚眉沖沈知禮笑道:「以前做女官時,也沒穿過這麼重的衣物。」

沈知禮看一眼她,再看一眼鏡中的人兒,指點著那幾個宮女道:「此處須得收緊些,才能好看。大典之日莫要忘了我今日說過的話,否則倘是伺候皇後出了半點差錯,有你們的罪。」

幾個宮女連連喏應,按照她的指示重新將衣帶拆了再繫。

國中數十年來都沒有行過冊後大典,更遑論皇後穿戴的衣物配飾了。今次這些年輕宮女們何曾經歷過這等陣仗,皆是一個個手忙腳亂的,生怕誤了禮部的大事兒。

折騰了好半天,沈知禮才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轉眼去看孟廷輝,卻見她竟是歪在矮榻上淺淺睡著了,不由抿唇去拍了拍她的手背,輕聲道:「皇後娘娘,皇後娘娘。」

孟廷輝悠悠轉醒,眸子水霧氤氳,過了好半天才想起來自己這是在做什麼,當下有些不好意思,瞅著沈知禮道:「你那叫聲聽著頗酸。」

沈知禮上前來替她收攏裙擺,上下比劃著長短,口中道:「臣眼見著皇上和皇後日夜相守,卻得苦苦相思千裏之外的夫君,焉能不酸?」

孟廷輝牽了她的手,輕輕道:「昨夜裏二府又聞捷報,北麵離生擒向得謙的日子不遠了,狄將軍再過不久就能回來了。到時候他必是封爵拜將,你的榮寵也不會少。」

「臣不貪那榮寵。」沈知禮垂眼,嘴角含笑,「隻要他能全身而回就好。」她說著,又抬眸仔細打量了孟廷輝的臉色,道:「皇後今日怎麼這麼乏?才起身沒多久就又能睏著。」

孟廷輝蹙眉,「我也不知是怎麼了,這幾日總覺得想睡覺,腦子也昏昏沉沉的,好像記不清事兒似地。」

沈知禮眼底倏然一亮,湊上前些,小聲道:「可要傳太醫來診診脈?也許是……」

她微怔,隨即又道:「在北麵那麼多日子都沒有,怎麼可能一回京就懷上了?定是不可能的。」

沈知禮笑了笑,徑自轉身叫過一個宮女,「去太醫院傳人到西華宮來,就說皇後身子略有不適,沒什麼大不了的,不要動不動就往皇上跟前報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