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禮點頭,小聲道:「且瞧瞧皇上把皇後寵成什麼樣了,皇太女誕來也有三個月了,皇後又有身子倒也不奇怪。」

狄念遂咧嘴一笑,「這樣也好,免得外麵的朝臣們說三道四的。」

二人說笑著入得殿中,正逢帝後賜酒三巡,遂入座與眾臣們一道舉杯稱賀,那邊沈知書瞧見狄念來了,便持杯繞案走了過來,與他且聊了幾句。

孟廷輝因又有孕,在上坐得久了不由有些乏,便將女兒讓乳母抱去一旁,自己起身走到女眷席間,與眾人笑著說說話兒。

眾人贊賀了一番皇太女秀麗聰慧、天姿難得,便讓了座與她,由她細問近來國中上下的新鮮事兒。

說到北麵封邑新臣政績一事時,左秋容自旁邊輕聲道:「皇後娘娘,臣有一請。」

孟廷輝微笑道:「但說無妨。」

她便垂首道:「臣想請遷去懷遠路去。」

孟廷輝頗解其意,想了下,抿唇道:「這事兒今夜我先記著,回頭再議,可好?」

左秋容點頭,「謝皇後娘娘。」

沈知禮在旁邊忍不住笑道:「左大人也真是個癡情人兒。尹大人被遷往北戩降地都已大半年了,不成想你對他倒是一直惦念不忘。」

「癡情有甚不好?」嚴馥之悠然輕斟了盅酒與她,道:「倘不是皇後多年癡情,焉有如今之尊位盛寵?」

旁邊數位女眷聽了,皆笑著點頭,紛紛稱是。

孟廷輝倒有些麵臊耳紅,瞅著嚴馥之道:「你如今在命婦當中真如眾星捧月一般,連我都敢取笑了。」

眾人又都掩唇而笑,嚴馥之亦笑得明媚,連連道「不敢」,「有罪」,又稱皇太女惹人心愛,今夜多喝了幾杯,大家都是恣意了。

她聽著,嘴角不由勾起點笑,又抬頭去看不遠處的女兒,卻見女兒早已不在乳母的懷中,探眼一望,才發現是又被他抱了去,引朝臣們爭相逗弄。

望著他那寬厚挺拔的背影,她心頭又起一陣漣漪,隻覺與他在一起,這時間便如飛沙一般滑得極快,怎麼好像還沒過多久,這女兒就已生了,而腹中又有了他的血脈?

正想著,他突然回頭一瞥,目光深遠卻火熱,直侵進她眼中,薄薄的嘴唇一彎,俊色叫她一下子失了神。

不管再過多少年,她都一如當年初見一般為他心動。

外人隻道她雖與他相輔相守,卻又互為對方掣肘。她在北麵的封邑廣疆連延占地千裏,所用新臣武將多為自己親信,由是後位愈堅,迫他隻能椒房獨寵,不能疏冷了她這個皇後;而他在朝堂軍中又何嚐不是縱橫睥睨,身後是京中重臣和這鐵骨錚錚的大平禁軍,縱是她有心為反,亦礙於他的威勢不能成事。

可旁人怎知,這天下的愛並非都是那麼復雜的。莫論外人如何看,唯她與他才是傾心相知的那一對,深明這份愛與相守是多麼的來之不易。

她與他今生已是相愛不夠,又怎會再浪費時間再互相算計彼此?

更何況,她與他從始至終都不曾算計過對方、負過對方、恨過對方。

想著,她忍不住起身朝他走去,微笑著受了朝臣們的禮賀,然後立在他身側,伸手輕輕逗了逗女兒的小臉。

他看著繈褓中的女兒,粉嘟嘟的小臉可愛非凡,一雙黑眼靈光閃動,像極了當年的她,不由傾身附在她耳邊,低聲私語道:「你可知,當年的我也曾這樣逗弄過繈褓中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