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有一隻小兔子不能玩這個遊戲,因為它和大家長得不太一樣。
它的耳朵生來就彎彎的,垂在腦袋兩邊,沒法豎起來。其他兔子都笑話它,說它長了一雙壞耳朵,它呢,也覺得自己長了一雙壞耳朵。
好耳朵應該是豎起來的,因為事實擺在那裏——除了它,森林裏每一隻兔子的耳朵都是豎起來的。
於是從某一天開始,小垂耳兔決心改變自己。
第一天,它找來了兩根繩子,拴住耳朵尖,把自己掛在了樹枝上,晃悠悠的,瞧著像一架秋千。它想:這樣拉上一整天,耳朵總該拉直了吧?
一整天過去了,小垂耳兔解開繩子,興奮地甩了甩腦袋,卻發現耳朵依然耷拉著。它跑去問兔子巫婆,兔子巫婆告訴它,傻孩子,耳朵是靠軟骨撐起來的,繩子怎麼拉得直呢?
於是第二天,小垂耳兔找來兩根木棍,把耳朵綁在了上麵。這下,它終於變成了一隻直耳朵兔子,開心得原地轉圈圈。可是小木棍容易鬆動,隻要走快一點,或者蹦噠幾下,它就會掉到地上,剛變直的耳朵也跟著垮掉了。
身為一隻兔子,怎麼能不跑也不跳呢?
我們的這隻小垂耳兔,平常最喜歡的就是跑跑跳跳了。
第三天,灰心的小垂耳兔沒有辦法,隻好買來一對直耳朵頭箍,把自己的垂耳朵揉成小小兩團,努力塞進了頭箍裏。它痛得直掉眼淚,可它認為這很值得,因為現在,它終於成了一隻合群的直耳朵兔子。
它擠進兔子堆,想和大家一起玩照鏡子的遊戲。但眼尖的兔子們一下子就揪出了破綻,罵它是騙子,把它趕出了兔群。
小垂耳兔好難過啊,它孤零零地走在森林裏,嫌棄自己的耳朵,也嫌棄自己的眼睛、尾巴和爪子。
它一點也不喜歡自己了。
終於有一天,寒冷又饑餓的小垂耳兔遇到了另外一群兔子。
這群兔子很奇怪,彼此之間長得一點也不像。有些眼睛紅通通,有些眼睛黑亮亮,有些毛髮白絨絨,有些毛髮灰溜溜,有些大個頭的像樹墩,有些小個頭的像蘑菇。當然,它們的耳朵也不一樣,有些高高豎起來,有些低低彎下去,像兩根拖地的小掃把。
小垂耳兔連忙奔過去打招呼,這群兔子愉快地接納了它。
在這裏,沒有誰覺得垂耳朵是一件奇怪的事,因為或多或少,大家都有與眾不同的地方。它們也從來不玩照鏡子的遊戲,因為這實在太蠢了,它們玩刨洞、種菜、賽跑,這才是屬於兔子們共同的遊戲。
在這裏,小垂耳兔感受到了很多善意。
黑眼睛兔子送給它一塊珍藏的蘿蔔糕,大個頭兔子送給它一片能擋雨的大號菜葉子,灰毛皮兔子送給它一隻鬆軟的幹草垛沙發——無論眼睛紅不紅、絨毛白不白、耳朵直不直,兔子們都是相互幫助的好朋友。
小垂耳兔再也不為耳朵感到自卑了。
現在,它覺得自己是一隻又漂亮又可愛、特別招人喜歡的小兔子。
布布聽完故事,趕緊把兔子抱回懷裏,捋了捋它的垂耳朵,安慰它說:「不難過啦,你是最好的小兔子,我會一直喜歡你的!」
頌然就問他:「布布喜歡哪一群兔子?第一群還是第二群?」
布布答得無比幹脆:「第二群!」
頌然問為什麼,布布歪著腦袋說:「長得一樣多無聊呀,大家都是紅眼睛、白毛毛、豎耳朵,我就買不到這隻了。」
他反問:「哥哥呢,哥哥喜歡哪一群?」
頌然笑著說:「我也喜歡第二群,因為,我就是那隻垂耳朵兔子啊。」
「騙人,你才不是呢!」布布一個咕嚕爬起來,機靈地伸手去摸頌然的耳朵,「喏,你的耳朵在這裏,一點兒也不垂。」
頌然捉住布布的小手,將他和兔子玩偶一起抱進了懷裏。
四歲的寶寶有三十多斤了,沉甸甸的,讓人感到溫暖而踏實。
頌然說:「哥哥雖然沒有垂耳朵,可是,哥哥有個地方和大多數人不一樣,從前也過得不開心,總覺得自己哪兒都不好,哪兒都不招人喜歡。今天打電話的時候,我和你爸爸談了談,本來以為他會討厭我的,可他很開明,一句重話也沒有說,反而一直在安慰我。」
「就像第二群兔子那樣嗎?」
布布仰頭看他。
頌然點頭:「嗯。」
布布心裏滿滿的都是驕傲,他捶了捶小胸脯,很有底氣地說:「那當然啦,他是我的爸爸嘛,我這麼喜歡你,他一定也會喜歡你的。哥哥,你別擔心,我和爸爸都是第二群兔子,你這麼好,我們會永遠和你在一起的。」
孩子的眼睛明亮如晨星,又深遂如夜空,彷彿說一句永遠,就真的能成為永遠。
頌然眼中隱有淚意,到底努力忍住了,笑著說:「好啊,我們要永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