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珣十五歲生辰來得很快,繡娘送來的及笄服早前幾天便試了一遍。她甚少穿紅色,何況上頭繡著龍鳳這等高貴之物。

女帝將她及笄禮的地點設在宮中的太極殿,那裏向來是帝皇加冕之所,朝臣雖已明了女帝用意,卻也不敢多加阻攔,尤其是在徐家勢力一再被削弱之後。

六月天的夜晚燥熱不已,謝珣正伏在桌案邊,安安靜靜地寫自己的禮冊。

望著上頭那個極大的“趙”字,她猶豫地看了眼身旁翻閱奏折的女帝,道:“娘,爹不會是生氣了吧。”

鎮遠將軍謝秦駐守邊疆,已有三年未曾回京。按理說自己親生女兒的笄禮,無論如何也不應當缺席。

然而前日謝秦一封書信傳來,道是邊疆有鬧事者,今次趕不回去。

其實邊疆不平,日日都有新麻煩,便是比他低幾個等級的將士也處理得了。他以此為借口,無非就是不想回來。

女帝的朱筆頓了頓,在奏折上落下一抹殷紅。她索性扔了那一張,重新抽出一張翻開:“隨他去。”

生什麽氣,無非是氣自己硬要傳位給謝珣,硬要將她改為趙姓,硬要將偌大的江山壓在她身上。

可是,她也有自己的難處。

她瞟了眼心不在焉的女兒,問道:“你爹可送了你及笄禮?”

謝珣點頭:“自然。”

女帝揚了揚下巴:“給朕瞧瞧。”

待謝珣吩咐人取來,便被女帝拿在手中細細摩挲。

那是枚鳳頭釵。

趙妘有些恍惚,他倆初識便是因為她掉了是鳳頭釵,恰好被他撿到。

她捏著那釵子放進袖中,似乎直接將其納為己有。

謝珣有些著急:“娘,哪有您這樣的!”

這金銀釵子她雖不缺,但到底是親生父親送的,自然有特殊意義。

“別叫喚了,國庫裏的東西你自己挑。”

她這典型就是用金錢堵嘴,然而謝珣不樂意,這國庫裏的東西待她繼位便都是她的,這算什麽好處。

趙妘有些頭痛,這個魔星被她養得天不怕地不怕,須知自己不僅僅是她母親,亦是一國之君,然而她對自己絲毫沒有懼意。

她繼續道:“那個蔚氏你自己處理。”

謝珣當即喜笑顏開,她娘這意思豈不要遂了她的心願麽。她親熱地貼過去:“娘真好。”

趙妘輕哼一聲,又加一句:“莫要告訴你爹。”

謝珣自是應下。

及笄那一日,謝珣先跟隨女帝前往宗廟,她本就是趙妘的孩子,當初跟謝姓也是因為先帝極其忌憚謝家。現下將她名字改個姓寫在趙氏族譜上,也省去了''修改的麻煩。

謝珣看了眼身旁靜立的女帝,瞧她麵色沉靜,嘴角卻有一抹嘲諷的笑。

百官朝拜過後,謝珣獨自走上太極殿前的長階。她忽而覺得心中孤單,從前也受邀去過旁人的笄禮,當是隻覺熱鬧美好,卻從未想過心中也會有一抹寂寥。

她一步步端莊地走著,到了最高處,與女帝對上了眼。

她的娘親不過三十多歲的年紀,平日裏美豔無雙、絕代風華,此刻在這上頭端的是皇帝的氣派。然而她總覺得,在看見自己走上來的那一秒鍾,女帝顯而易見地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