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雷
天光已亮了很久了。
銜霜算著時辰,拉開了垂地的幔帳,就聞得一股淫靡的腥甜氣撲麵而來,玉疏半伏在軟枕上,青絲堆疊,淚痕
滿臉,猶在夢中。她似乎睡得並不好,眉頭緊鎖著,艱難地翻了個身,錦褥被拉開一半,如玉肌膚上露出點點淤
痕。
銜霜眉毛劇烈地一跳,又見一隻白玉摩羅跟著被褥滾出來,盡管被蹭掉了一些,依稀還能見上頭濕滑粘膩,閃
著晶亮的微光。
銜霜歎息一陣,麵上卻不肯露,輕輕在旁邊叫了她幾句,才見玉疏睜了眼,也再不肯像小時那樣賴床了,掀了
錦褥便起來,剝出一段新荔般的嬌軀,隻是腿間殘存的水液淋漓而下,玉疏臉上浮現出一點屈辱的潮紅來,又很快
消散了。
玉疏若無其事沐浴更衣洗漱完,才若無其事端起銜霜送來的藥,那種熟悉的酸苦氣讓人作嘔,她也隻是皺了皺
眉,一飲而盡。
銜霜正帶著人收拾床帳,待摸到那隻白玉摩羅時,她遲疑了下,還是問:「殿下,這個……還要嘛?」
玉疏眼中閃過深切的恨意,可是見那摩羅的秀致眉目,心又軟了,想起這摩羅背後的事,淚水含在眼中,終於
還是使勁眨了眨,把眼淚倒流回去,沙啞道:「算了,弄幹淨,留著罷。這一組白玉摩羅,可難得了。」
如何不難得呢?和她幼時收到的那組一模一樣,連長相都有幾分肖似她,一個邊境小城如何有這些玩意兒,有
人特地送來的罷了。
玉疏望著擺在案上的那架畫著枇杷樹的小屏風,剩下的十來個白玉摩羅擺在旁邊,神態各異,栩栩如生。
玉疏閉了閉眼,還是伸手拿了一隻,放在最貼近心口的地方,隨身帶著,才能再次、再次振作起來。
她長長歎息一聲,才陡然站起身,自己到了書桌前,平心靜氣,寫下了昨日得知的北延戰術佈防圖。
聽赫戎的意思,再過不久便要拔營,玉疏這封信裏,連帶給樓臨的話都沒工夫寫。隻希望能盡快帶給甫之,讓
他早日想出對策罷。
她的字跡酷似樓臨,隻是更纏綿悱惻些,這種字寫給甫之,她下意識沒好意思,隻撿了最中正的館閣體,一蹴
而就。
她親自吹幹了紙,又親自封了蠟,才收入懷中,望瞭望窗外明媚的天色,道:「今日天色好,我出去散
散。」並不要人跟。
白羽這些時日都被困在前頭商討對策,仇隱亦沒到過來的時候,等他們兩個,未免太晚了。好在白羽亦和她說
過,馬廄裏有個看馬奴,也是以前從大楚俘虜來的,如今是他的人,若有消息要傳,可去找他代為傳遞。
玉疏換了衣裳,一路雲淡風輕,賞花玩水,不經意轉了好幾個方向,才往馬廄的方向去。
今日天氣明媚,出來散動的不在少數,玉疏這副不將任何人看在眼中的神仙麵孔,顯然叫人不以為然,但也都
隻敢私下譏嘲地笑一笑,不敢進前來,隻在玉疏經過身邊的時候,懶懶行一禮,敷衍說一句:「次妃好。」
玉疏隻管冷淡點頭,她正經過兩個北延嬤嬤身邊,這些嬤嬤人老心大,又最會偷懶耍滑,正事不做,全天下的
八卦消息倒是知道得比誰都快。玉疏聽她們在背後小聲笑:「這也能叫走路?好好走在路上,走得比羊還慢!你說
汗王到底看中她什麼?」以為玉疏聽不懂,沒病也要挑出毛病來,話中不屑之意分明。
玉疏眼梢眉角都未動,任她們去說。那兩個嬤嬤的聲音又隱隱約約傳來,這一個說:「聽說連馬都不怎麼會
騎,好在也不是當年要趕著牛羊到處跑的日子了,便罷了,怎麼來了這麼些年,連個孩子都生不出來?汗王這個年
紀了,膝下一兒半女都沒有……偏她還作這個狐媚樣子,成日裏霸著汗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