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封信是綠英寫的,那日斬殺了輝州軍統領時,陸思音已經連趕了兩日的路,本來陸夫人不欲讓她前去,隻是她自己說不放心,非得親至不可。斬殺那人之後,她將一應事情交給了蘇將軍,便準備前去別處。
走至馬前的時候,她突然眼前模糊,甩了甩頭靜了下來,扶著馬鞍才踩上馬鐙,眼前的模糊再次襲來。
“侯爺!”綠英回頭的時候隻看到陸思音才踩上馬鐙便腿腳一軟,從馬上摔滾了下來。
她躺在地上感到腹下一陣劇痛,而後便沒了知覺。醒來的時候看到綠英在床前的神情,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也就明白過來了。
“侯爺……您的身子不宜奔波,剩下兩處已經讓明封先行前去了,您也不必過於憂心了。”綠英隻能咬著下唇克製著傷懷勸道。
“我沒事,”她嘴唇蒼白,半晌才從嗓子處擠出這三個字,苦澀笑著,“我隻是,有些想見他。”
她是真心期待過這個孩子的到來,可她放心不下,有這樣的結果也算是情理之中。她抱著被褥清醒了一整晚,連哭聲都未曾有,心都絞在一處,切膚之痛讓她筋疲力竭。
很多年後她看著孩子及冠,又不免聽到別人談論她的成人之年。
於他人來說,她在二十歲那年手握重兵,協助調兵以平定內亂,之後得到皇帝嘉獎,一時榮光。她坐鎮延吳,在內亂兩個月裏,有訴莫三萬軍隊陳列城下,她三次拒敵於城下,出擊斬殺、俘獲敵軍八千。北疆一帶,武毅伯陸執禮於桓中平定流兵作亂,其夫人林氏攜城中百姓重修邊牆,得賢名於民,不久後獲賜誥命,北疆三府,其餘二府也堅守城池,未讓訴莫有機可乘,守土護民有功,讓皇帝在內亂平定之後,得了機會接受了庫頓的歸降。
年少成名,又得器重,這樣的及冠之年,是別人求也求不來的。
可她也總會想起,那時候她失去了她第一個孩子,心上人生死未卜,她拖著才小產完的身子站在城牆上看著訴莫大軍奔襲而來。她那時候很害怕,內亂局勢反反覆複,她害怕哪一日醒來,會傳來言渚的死訊,也憂懼不知何時再來犯的訴莫,午夜驚醒的時候她也會下意識捂住小腹,然後回神意識到已然失子。
她站在城頭的時候,聞著硝煙血腥味道,逐漸變得習慣,她終於光明正大站在城中眾人麵前,他們再叫出肅遠侯三個字的時候,話語裏的敬重不再讓她惶恐。
言滄害怕北境之兵回援,以她和李星盈的婚約要她回京迎親。她自然不肯,言滄便說她違抗聖旨,想要借口除去她的兵權。
李星盈大抵是在一個月後被送到延吳的,是有人暗自幫助她離開了京城,到了延吳城,言滄也就沒有理由借題發揮。
“京中形勢如何?”她對李星盈說的頭一句話便是如此。
“叛亂之人,不過做困獸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