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候,黃綠色的軍用車輛離安全區還有兩公裏,頭頂上忽而傳來尖嘯聲,炮彈噓的一下,呈直綫哄了下來,安全區的大鐵門被哄個稀巴爛。
車輛全部停下,吳祖芬眼睜睜的看著安全區的房屋被炸成破碎殘骸,國際紅十字會的旗幟在融進了洶湧的烈火。
轟炸機一連下了二十顆炮彈,在空中旋轉一圈走了。
「我們還過去嗎?防空洞在後側。」
吳小姐問他:「你有煙嗎?」
她推開車門跳下去,望著幾公裏外的火場,抽完一根煙,忽而轉身回來上車:「直接去機場!」
幾十萬大軍潰不成軍,原本勒令死守的命令隨之改變,開始執行全軍大撤退。然而之前盛萬才下令阻隔部隊過江,準備破斧沉舟。
更改的政令沒有及時聯絡到渡江關口,關口軍隊不欲放行部隊大撤退,各路隊伍退到此處發生了內部的爭鬥,日軍隨之跟過來,一時死傷慘重。
宋司令的十四軍團二十餘萬人,死傷不計其數,戰死了十幾萬,在三七年的十二月十二日,突破了日軍的包圍圈,朝湖北的方向大撤退,在武昌又遭遇了襲擊,最後隻有幾萬人衝進了重巒疊嶂的重慶境內。
日軍此時已經徹底占領了南京,慘絕人寰的大屠殺早已徹底拉開序幕,幾天內,餘留在南京的平民和士兵,十幾萬人口被掃射槍殺,數不盡的殘肢殘骸遍地堆積。
宋司令在重慶臨時戰時總軍區開大會,會後被白總參謀長叫進辦公室:「這位是吳院長,聽說你勇武風評,想見一見你。」
吳院長五十來歲,頭髮花白精神狀況良好,穿著藏青色中山裝,抬手同宋振騏交握:「不錯,不錯!」
宋振騏緊綳麻木了多時的腦神經終於有了反應,然而是一陣陣的尖銳的刺痛,他問吳院長的女兒吳祖芬在哪裏,吳院長笑眯眯的撥出一個電話,讓他自己接聽。
吳祖芬那頭很熱鬧,有孩子咯吱咯吱清脆的笑意打鬧聲,宋司令緩緩朝外呼出一口氣,肩膀上的肌肉放鬆下來:「你在哪裏?」
「我呀你猜猜嘛!」
宋振騏抬手捏了捏酸痛的鼻梁,半閉著眼睛:「」
「好啦,不逗你了,你連自己侄女侄兒的聲音都聽不出來嗎?我在二嫂家裏哇!」
宋振騏勉力應付了吳院長,身影如劍的衝向汽車,猛的甩上車門,在一片黃色塵土中飛馳出去。
經歷了那麽多的血肉紛飛,驟然被家人和孩子團團擁住,仿佛從地獄回到了人間,宋司令接過吳祖芬遞來的熱帕胡亂擦了臉,他裂開一道笑,因許久未笑過,唇角肌肉顯得非常僵硬:「俊英呢?」
接下來的兩分鍾,他又徹底跌回了阿鼻地獄,獵獵的地獄之火將他吞噬,皮開肉綻神魂分裂隻願自己死了,那些話都是幻聽。他第一次打女人,便將吳祖芬抽的嘴角流血,衆人的驚叫哭嚎聲漸漸遠去,弟媳趙玲說怎麽能怪吳小姐,她趕去時安全區已經被炸毀了,吳小姐救了她,沒救上俊英這能怪她嗎?
男人的身子像是被劇毒浸過,骨幹軀體皮肉全無知覺,隻有心髒還在強烈的狂跳,跳著跳著速度越來越快,喉頭一緊一口熱血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