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緩睜開了眼,發現自己置身於鎮國公府的長廊之上。

夜晚的月光混沌烏沉,讓本就壓抑著的鎮國公府,有多了一絲道不明的淒哀之感。

他向左看去。

長廊的盡頭,楊宗抬手提著一位男子的衣襟,摁其到了牆上,怒道:“白道年,你不是神醫嗎?即是神醫,那為何世子爺的病會治不好?”

男子連連擺手,“世子於我有恩,若是能救,我豈會不救?可世子爺當年受的並非隻有箭傷,真正致命的,是那箭上的毒!我在西域生活多年,認得那是西域皇室才有的一種名為‘爻’的蠱毒,爻毒入體時,不會有任何異常,可待三年之後,會瞬間吸幹人的骨血,奪人性命。”

聽了這話,楊宗顫抖道:“當真無解嗎?”

男子點了點頭,“即便這世上有解藥,那也來不及了,三年的時間,爻毒早已沁入到體內的每一寸,當真已是……回天乏術。”

楊宗聽後,雙手抵額,整個人蹲了下去,痛苦之色溢於言表。

陸宴並未聽懂他們的話,他皺眉向前,想著找楊宗問詢一番。

什麽箭傷。

他根本不曾受過箭傷。

可剛一抬腳,他整個人一沉,畫麵也隨之一轉。

肅寧堂的內室煙霧繚繞,飄散著一股刺鼻的藥味兒,他揮了揮手,待看清楚後,立馬瞪圓了眼睛。

他竟然看著自己,奄奄一息地躺在床榻之上,雙眸渾濁,麵色蒼白,發間布滿了銀絲,似老了十歲一般。

他快步上前,定睛一看,居然發現他的手中,輕握著一個素白色的香囊。

香囊之上,繡著一個小小的字——甄。

看著這個字,陸宴想到了些什麽,突然感覺五雷轟頂。

楊宗絲毫不顧往日的規矩,跪在床前,哽咽道:“雖然世子爺從不與人說,但屬下心裏知道,世子爺受的這一箭,其實是為了沈姑娘。”

陸宴發出了劇烈的咳嗽聲,“此事,往後莫要再提。”

楊宗擦了一下眼淚,繼續道:“既然世子爺這三年來,從未忘記過沈姑娘,那為何不把她留給您的信看了。”

話音一落,床上的人便笑了。

陸宴仿佛聽到了他的心聲:她若是寫了他想看的,那他一早便會看了。他最是了解她,怎會不知她會寫些什麽?

可訣別之詞,向來都是誅心之痛。

她心裏裝得既然是別人,他也狠的下心放她走。

隻是他退敗至此,實在不想再看見一句——若有來生。

在他陸宴的眼裏,人隻有這一世,並無來生,所謂來生,不過是空口無憑的承諾罷了……都是不作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