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言相勸,“沈甄,今兒可就是初八了,我憐香惜玉,那金氏錢引鋪的人可未必,你這麽倔,等到了初十,你和你那弟弟可是都會遭殃的,到時候,有你哭的。你們沈家的那些債,也就我出得起,你除了我,還能求誰?”

說罷,他又手欠地卷起了她的一縷頭髮。

今日的最後一抹陽光,湮沒在申時七刻的流雲深處,陸宴一把搶過楊宗手中的傘,驟然握緊,指節隱隱泛白。

他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宋簡後脖領,用力一拽。地麵太滑,宋簡不由往後一個趔趄,直愣愣地栽倒在外麵的雪地裏。

宋簡還未看清是誰陰了他,就聽百香閣的門“嘭”地一聲關上了。

他爬起來,一邊破口大罵,一邊命令身邊的隨從砸門進去,可還沒喊完,就被楊宗堵住了嘴。

——

陸宴闔上了門,與沈甄四目相對。

他睥睨著她,由上至下。

目光突然定格在了她腰間素白色的香囊上,香囊之上,清晰無比地繡著一個“甄”字。

夢中之物,都逐一出現在了他眼前。

他的嘴角忽地噙起一絲笑意,一絲認命的笑意。

也許老天都在暗示他,那些怪異的夢,和道士嘴裏說的前世,都是真的。

他閉口不言,隻把身上的錢“嘩啦”一聲倒在了桌麵上,看著沈甄眼睛,啞聲道:“這些錢,我買一箱,夠不夠?”

沈甄楞在原地,倏然覺得好生難堪。

買賣同情,她向來不恥。

可今日不同往昔,她這侯府嫡女的自尊心,跟眼前的錢比起來,什麽都不是。

那賣身契,她簽不得,沈泓也簽不得。

她猛然低頭,咬住唇,忍住淚,細白指腹不停撥弄著桌案之上銀錢,顫著嗓子道:“大人給多了,這些,足夠了。”

精明如陸宴,又怎會不知她心裏想的是什麽?

“上次我從你這誤拿了一把扇子,若我沒看錯,扇麵上的君安水榭是淳植先生畫的,他的筆墨,值這些錢。”說罷,他又看著沈甄道:“明天,我會派人來取。”

陸宴轉身,手剛搭在門環上,沈甄便追到門口,小聲道:“多謝陸大人。”

他背脊一僵,啞聲道:“不用謝我。”

不用謝我。

沈甄,你真不用謝我。

我陸宴若是想要你,會比他們,無恥多了。

作者有話要說:陸總果然錢多。

第6章 盡頭

卻說雲陽侯府被官家查封後,沈甄等人便搬到了位於長安城最南邊的昭行坊,那邊住的多是些白丁俗客,已算得上是地租最便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