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上寫著——鐵精粉、焦炭、螢石、耐火泥、耐火磚、鐵口用泥,稻殼。
這都是冶鐵用的東西。
陸宴靠著椅背,手放在桌案,一邊摩挲著楊宗遞上的證據,一邊回想著昨日夢中聖人的話,不禁喃喃道:“還真是一樣的。”揚州這些貪下來的錢,果然都用來冶鐵,囤私兵了。
可到底是誰呢?三皇子,還是六皇子?
依照夢中聖人的話來看,那些證據、帳冊,都被一把火燒了。
對,燒的是船。
思及此,陸宴連忙抬頭道:“上元節那日的船備好了嗎?”
楊宗連忙點頭道:“都備好了。”
陸宴思忖片刻,才道:“再去備馬,也許,水路、官路,我們都不能走了。”他的那些夢境,早就不單單是夢了。
楊宗疑惑道:“主子,可是咱們露出端倪了?”出了揚州城,不走水路,不走官路,怕是要繞一個大彎。
陸宴搖頭道:“為了確保萬無一失罷了,對了,咱們送去的人,大寺裏那邊審的如何了?”
“聶遠什麽都招了,隻是他不得趙刺史重用,說的大多都是些無關緊要的話。至於龐術,起初是怎麽都不肯說,無奈之下,還是周大人給他用了藥,他才說出帳冊的位置。”楊宗頓了頓,低聲道:“據他所言,帳冊就在縣衙裏。”
縣衙。
不在刺史府,那便隻能分頭行動了。
半晌之後,陸宴道:“派付七付八守著縣衙,上元節一同行動。”
“是。”
——
掌燈時分,陸宴從書房走出去,他望著春熙堂的大門,許久都沒有走進去。
反觀沈甄,則是規規矩矩地等他到亥時,見他未回,便默認了他在忙,獨自回了榻上。
緊接著,陸宴便看到支摘窗裏的燈滅了。
光影消失,他忽然想到了他的母親,靖安長公主那樣貪眠的一個人,不論多晚,都會等他的父親回家,十年如一日。
如此稀鬆平常的一幕,到他這,倒是強求了。
陸宴自嘲一笑,很多東西,是他想多了,是他想錯了。
第38章 火光(捉蟲)
瑩白的月光,將男人的身影拽的很長。
春熙堂的內室的燭火雖然暗了,但懸廊上燈火卻依舊亮了,他緩緩走進去,裏邊兒一片靜謐,床頭銀鉤落下,帷幔已經垂地,她呼吸平穩,顯然是睡著了。
陸宴用眼睛丈量著沈甄的背影,不禁捫心自問:就這麽大個人,十六歲的姑娘,就真值得自己上輩子,這輩子,都栽她身上?
想到這,他莫名感到牙根癢癢,連喝兩杯涼水,都壓不下去心頭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