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宴擺了擺手,說了一句不必,棠月和墨月對視了一眼,一齊躬身退下。
整整兩年,他從未踏進過這個地方。原因無他,這裏的一磚一瓦,皆有她的影子。
陸宴信步走進內室,心髒瘋狂跳動之後,眼底又湧上了層層疊疊的失望。
一張黃花梨木的架子床、一張剔紅短榻、一個鐵梨四屜廚,一張夔龍紋方桌,兩個紅漆木鏤空樣式的圓凳……除了這些死物之外,還有三兩株她愛的山茶花。
縱然他再三囑咐,這屋內不得變樣子,嗯,也確實沒變樣子。
可沒了那人,到底還是不一樣了。
他行至屋中央,看向鐵梨四屜櫥,隨手拉開一個抽屜,瞧見了一幅畫。
他一愣。
緩緩展開,瞧見了右下角注的日子,有些塵封於心底的回憶如潮水一般滾滾而來。
元慶十七年,十月二十五。
這是他的生辰。
那日傍晚,夕陽剛好。
他隻身來到澄苑,本以為能從她這收到份生辰禮,什麽都好,哪怕是片葉子都成,卻不想她根本不記得此事,她性子乖巧柔順,見他麵露不滿,立馬拽起了他的袖子,用幾分討好的語氣道:“我給大人畫幅畫可行?”
他板著臉點了下頭。
他知道沈甄的畫工極佳,畫出來的人像跟真的一般。看著她認真落筆的樣子,坐在她對麵的他,不免有些期待,她會給自己畫成什麽樣子。
哪成想,這純良無害的小人肚子裏也有壞水。
她竟畫了自己方才惱怒時的樣子,蹙著的眉頭,抿著的薄唇……眼裏的不悅畫的一清二楚。
他怒極反笑,便掐著她腰的問,“沈甄,我在你眼裏就這幅樣子?”
小姑娘在他懷中回身,抱著他的腰一臉狡黠,“大人說句公道話,像是不像?”
往事不可追,錐心刻骨。
她用漫長而又短暫的三百多個日夜,攥住了他的心,隨後一筆一劃地刻下了屬於她的名字。
試問,他能何如?
她離開了長安,同長平侯去了她口中,天很藍,雲很低的漠北,他每每在心裏恨她的那份決絕,耳畔都會想起從前他對她說過的那些話。
“沈甄,你不是不願意嗎?”
“你當我非你不可?”
“你這挑食的毛病不知道改改?”
“你這麽矜貴嗎?”
“嗯,上次是你弟弟,這次是你父親,你覺得,本官是你什麽人?”
“以後若是無事,別叫棠月往我這遞消息。”
“長平侯,你見他作甚?”他氣得咬牙,“你拎的清自己的身份嗎?”
每一回,她都不敢頂嘴,每一回,他說完便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