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幾乎被冰雪凍住的眼睛裏是不顧一切的決絕與狠厲。
從尼威爾站口到記者部基地的路,他前世走過無數遍。
這條路多長、多險、有多少個轉彎和陡坡,從哪裏可以抄近路,哪裏走則繞遠,賀灼都如數家珍,隻不過那時已經沒有季庭嶼了。
大路已然追不上,隻能抄近路上雪山。
山上的雪不算厚但滑得要命,且這條路奇窄無比,堪堪容納下兩條輪胎並行,稍有不慎就會衝到山下車毀人亡。
賀灼剛上陡坡就一個打滑差點衝出去,輪胎懸空半邊,他硬是屏著呼吸慢慢把車蹭回來,調整方向繼續開。
什麽都顧不上了……
賀灼把自己的一切都賭了進去……
他不相信重來一次老天爺會讓他死在去救人的路上,他的人生信條也從不是坐以待斃。
胸前掛著的小石頭在微微發燙,賀灼咬著牙關,開過一個又一個陡坡,兩隻手快被凍廢了,幾乎失去知覺。
他壓根不知道自己頭上臉上被雪刮出了多少傷,身上冷汗一層一層地出了又落,就像走鋼絲一樣在這條路上開了十五分鍾,時間卻漫長得仿佛過了一整年。
穩一點,快一點,再快一點……
他全神貫注,心髒在嗓子眼高懸,連冰麵都敢趟過去,恨不得給車插上翅膀。
終於在進入交叉路之前,正南方漆黑一片的山口裏,淩亂的風雪中刺出兩道車燈的光柱。
那光柱平行打來,由弱變強,衝坡一層層黑霧駛出山穀,露出一個綠色的車頭。
看清車牌的那一刻,賀灼脫力似的跌在椅子上。
他抬手捂住眼,心髒狂跳,想咽一下口水結果喉嚨裏全都是鐵鏽味,把手放下一看,指關節全是皸裂開的血。
他無所謂地笑笑,嗬出一口白氣,盯著受傷的骨節看了一會兒,突然伸出舌頭,在泛著血絲的傷口上舔了一下。
鐵鏽味混著津液吞入口中,賀灼棄了車,看了眼遠處的軍綠色大車,雙腳一鏟順著雪坡往下滑。
五十米外記者部的人看見都張大了嘴:“誰大雪天的非得抄這條近路送死啊?”
“臥槽臥槽!有人跳下來了!”
“這哥們兒瘋了吧,不要命啦!”
“什麽事急成這樣,老婆跟人跑了啊?”
“他老婆誰啊值得拿命去追,天仙啊。”
這個問題剛一出口,下一秒就看到那人跑下雪山朝他們衝過來,撕裂的喉嚨高聲大喊:“季庭嶼!馬上停車!”
車內安靜了兩秒。
然後眾人做恍然大悟狀:“哦~哦~老大!他老婆是你!”
剛豎起貓耳準備聽熱鬧的季庭嶼:“……”
“我個屁,停車看看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