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時山穀裏陰天了,大雪在來的路上。

整個隊伍都跟著季庭嶼陷入了低氣壓。

他坐在牧馬人後座裏,一言不發。

風從窗外裹挾著刻薄的寒意吹進來,一根一根拂起他耳尖暖橘色的絨毛。

身後傳來窸窣的動靜,一隻溫熱的大手搭上他的肩頸,沿著手臂滑下來,蓋在他略小一號的手上

季庭嶼笑了笑,低頭把臉埋進他溫暖的掌心裏。

獨屬於賀灼的味道絲絲縷縷,如藤蔓般纏繞。季庭嶼的鼻子就像嗆了檸檬茶,又酸又麻。

“在害怕什麽?”賀灼用指尖捋著他的發絲,聲音很輕很輕,如同山風送來的囈語。

害怕什麽?

季庭嶼也說不清楚。

其實今天的結果他並不意外,在尼恩家養病時他就試圖越過威廉向上級求救,但發出去的消息無一不石沉大海。就連那具莫名其妙被送來代替自己的“焦屍”,他都不知道該向誰追責。

獲救後幾次午夜夢回,他都感到深切的後怕。

如果沒有賀灼,如果自己沒能逃出這片雪原,那威廉和他的關係網會怎樣輕而易舉地將自己這個小人物在戰地記者的檔案中徹底抹殺,再換一個聽話的人偶上來,頂替下他曾經做出的所有成績。

多年以後,可能再也沒有人會記得,他這隻華人貓咪也為國際戰爭的披露做出過微薄的貢獻。

細細想來,大概就是怕理想被埋沒,怕姓名被抹殺,怕這一幫隊員跟著自己會被無辜地殃及,怕自己的一腔孤勇,最終還是敵不過權力的漩渦。

但這些東西實在太過沉重,賀灼沒義務和他一起承擔,於是貓咪就像小時候那樣故作玩笑地告狀:“我一匹孤狼,沒人罩著,他們都欺負我。”

“誰說你沒人罩?”

“你想得太簡單了,一個沈聽可不夠。”

“如果不止沈聽呢。”

“不止他你還有——”

話音戛然而止,季庭嶼突然怔住了。

他從賀灼掌心抬起臉來,後知後覺地想起那天在大胡子家門口他向自己坦白時……

“你之前說你的英文名叫達蒙,姓氏是什麽?”

賀灼並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

他隻是側過身,伸出另一條手臂環住季庭嶼的小腹,將他完完整整地囚禁在自己懷裏。

這是個對情侶來說都算親密無間的姿勢。

季庭嶼慢半拍地想起來害羞,薄薄一片腰敏感地弓起,卻把自己更深地送進賀灼懷裏,單薄的脊背緊貼著對方溫熱的胸膛。

被用那樣澀情的方式舔吻過的腰窩沒來由地躥起一股電波,仿佛有羽毛在上麵輕掃。

原來肌膚之親的感覺是這樣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