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群沒大沒小的下屬為著自己的情感問題如此上心關注, 季珩心裏是有些暗自高興的。
對於一個人的喜歡濃烈而美好,就會想要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季珩恨不得每天都有一萬個人拿著大喇叭在寧隨遠的耳邊告訴他“季珩他暗地裏喜歡你好久了你知道不”,即便這種行為過於傻缺。
說白了, 他還是擔心寧隨遠會介意,畢竟.那是一個總會紅耳尖的害羞小子。
慢慢來吧, 季珩自我開解,船到橋頭自然直。
他回到專櫃前, 發現寧隨遠已經眼巴巴的站在櫃台前頭等他了,看到他出現時,青年原本低垂著的霧蒙蒙的藍色眼眸驟然間變得明亮。
季珩甚至從中看到了一絲隱秘的期待和興奮。
“季珩!”寧隨遠急巴巴的喊了一聲, 擱在專櫃上的五指蜷縮成團,握了一下複又鬆開:“你終於回來了!”
怎麽還有點兒委屈上了?
季珩看他那眉頭輕蹙的模樣心裏頭一陣癢癢,腳步不由自主的加快了些, 走過去傾身往專櫃前一靠,笑吟吟低首道:“沒看出來, 你這麽惦記我呢——”
“你快來付錢呀!哪有你這樣的!”寧隨遠迫不及待的伸手就去他身上掏住民卡, 忿忿不平道:“我剛才一不小心把吊牌弄斷了.人家都快把我扣在這兒了好麽!”
季珩展開雙臂任由他掏, 享受這種被小寧同誌無意識“揩油”的快感:“我就去上了個洗手間,怎麽?還真怕我把你丟這兒不管啊?不會的啦!”
“敢情丟人的不是你!”寧隨遠從他的褲兜裏翻出了住民卡, 憤怒的瞪視了一眼:“喂, 裏麵有錢的吧?”
“要是沒錢你打算把我怎麽樣?”季珩挑眉。
“那我就把你——”寧隨遠衝他磨了磨牙:“把你——”
“把我扣在這兒做苦工還債?”季珩含笑:“不能夠吧?”
“你想多了。”寧隨遠冷笑一聲:“我會把你按在這兒揍一頓!然後把你的皮帶扒了拿去抵債!”
說完, 他氣哼哼的去結帳了。
“.”季珩在原地輕輕的“嗤”了聲, 自我寬慰似的笑開:“拿皮帶抵帳, 看來還是舍不得我這個人唄。”
他跟過去,看見營業員正在把幾套衣服疊好放進袋子裏。
“先生,這對兒領針您真的不考慮來一副嗎?新款有活動,兩個打對折哦。”營業員在一旁熱情的推薦道。
“什麽領針?”季珩生出幾分興趣。
“這兩款。”營業員從玻璃的櫃台裏取出:“既可以當領針,也可以當胸針,特別適合像你們二位這樣經常穿襯衫而且還穿的很好看的男士。”
製成日月形態的徽章配上暗金色的細鏈,散發著複古和雍容,製作堪稱精美。
季珩的眸光閃爍,這一日一月的樣式赫然是有些隱藏涵義的,他略感心動。
“這兩款是一套。”營業員繼續說著:“我們還配有定製服務,可以在上麵雕刻或者熱嵌客人的名字——”
“是嘛!”季珩饒有興致的看向寧隨遠:“兩個打對折呢,阿遠,要不要?”
“你想要?”寧隨遠掀起眼皮。
“兩個,咱們一個人一個。”季珩說:“我可以把你的‘遠’字刻在上頭。”
“不必了。”寧隨遠忽然說。
他拒絕的十分突兀,令季珩有些意外。
“這些衣服夠了。”寧隨遠將袋子提上手,轉身離開櫃台:“你要是喜歡那個領針你就自己買,不必帶上我。”
這是生氣了?
季珩回眸,他思忖了兩秒,還是將那一套領針買了下來,在營業員略尷尬的注目中結了帳,眉峰低垂著將小小的首飾盒塞入口袋,自嘲似的笑了一聲,旋即又向寧隨遠追了過去。
季珩突然提出要分用一對兒領針,還要將自己的名字刻在上頭,寧隨遠隱約是察覺到了他的真實用意。
先前蓄積的種種揣測、推斷和隱秘的期待在一瞬間即將落入實處,他反而濃烈的不安起來。
寧隨遠不是他的名字。他怎麽能讓這個名字刻在季珩的附屬物上呢?
可他的真名是什麽呢?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跟在季珩身邊這麽久,他險些都要忘了,他就是這麽一個奇奇怪怪的殘缺品。
季珩曾經也試圖對他追根究底過,可見不僅僅是他自己一個人在介懷不為人知的過去。
興許Alpha因為某些因素的熏陶而一時衝動了,萌生出一些不切實際的想法來,可等到這樣的衝動褪去,他們的雙腳落到了現實的土地上,矛盾和衝突就一定會接踵而來——
不可以這樣,絕不可以。
寧隨遠越想越煩躁,心緒如烈火烹油一般,他加快了腳步疾走,突然被一塊翹起的石板絆的趔趄,險些摔倒。
手裏的那些袋子稀裏嘩啦的落了地,寧隨遠踉蹌了一下站住,他半彎著腰,撐著膝蓋,呆呆的看著那一地價值不菲的禮物。
沒錯,是禮物。
就在剛才,他欣然接受了這些。
像極了當初的謝爾茲——
寧隨遠慢慢的瞪大了雙眼,洶湧澎湃的複雜情緒攻佔了他的眼眸,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胸膛起伏不定,巨大的卑微和挫敗感像是石頭一樣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阿遠!”這時季珩衝出了商場,一眼就看見了他:“你怎麽了?!”
Alpha匆忙追過來,焦急的傾身,一手抓住他的臂彎撐住:“是哪兒不舒服嗎阿遠?”
寧隨遠咬了一下唇角,微弱的搖頭,沒說話。
季珩默了兩秒,諱莫如深的彎腰,將地上的袋子都拎起來。
“我之前承諾的私人給你發的津貼已經撥給你了,你可以在帳戶上查一下。”他溫和的說:“如果你不想跟我有任何的瓜葛,可以把購買衣服的費用再撥還給我,隻要你不嫌麻煩。”
寧隨遠愣了愣,抬頭看向他。
“我做這些隻是想告訴你,我沒有任何要逼你的意思。”季珩輕聲說:“對於我的任何提議,你可以不喜歡,可以拒絕,但我隻有一個要求,我期待你對我敞開心扉,我想要聽到你內心所有的聲音。”
字字珠璣,句句肺腑。
低而和緩的嗓音猶如溫熱的泉水般流淌進入,滋潤著因為焦躁而幹涸的心靈土壤,寧隨遠的喉嚨滾動了一下,低聲道:“對不起,我剛才不該直接扔下你走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