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白的小咖啡桌上頓著兩杯咖啡,季珩卻沒碰,他抄著手臂,向後靠在椅背上,靜靜地聽著眼前這位“歐文博士”喋喋不休的說著。
“……自然環境中的交戰是最好的甄別方式,優勝劣汰,這個計劃旨在使全帝國的軍事力量脫胎換骨,犧牲是難免的,但能令我們的時代踏上一個嶄新的境界和平台……菲尼克斯總長很希望你能加入……”
“這段話你已經說了四遍了……坐山觀虎鬥,實在是妙啊。”季珩終於有了些反應,他懶洋洋的吸了一口氣,百般聊賴的看向別處:“這都是菲尼克斯教你說的吧?”
金發美人的神色不易察覺的一僵。
“你就沒有什麽自己的想法?理念?”季珩慢慢道:“你就像是……菲尼克斯的一個傳聲筒。”
“我們之前真的很要好,隻是因為你……你失憶過。”金發美人勉強笑了笑:“所以對我的印象有點……有點……”
“我失憶過?”季珩問,他仰頭看著天,若有所思:“你們都知道我失憶過……卻從來沒有人告訴過我。”
“其實你失憶也未必是一件壞事……沒有告訴你是因為覺得沒有必要……像你這樣的人才若是因為一些前塵往事被牽絆住,那才叫可惜——”
是啊,季珩想,也許推他下直升機的人本意是想置他於死地的,但機緣巧合之下他沒有死,反而失去了那些記憶,他對於帝國而言是個有用的人,所以才得以存活至今。
可歐文呢?明明可以獨善其身,在科研所成為別人頂禮膜拜的對象,卻在經歷了阿唐的死之後,毅然選擇了另一條路,忤逆獨/裁者們的決定。
他記得清清楚楚,在得知會被送上軍事法庭麵臨審判的時候,歐文來找過他……
歐文也是人,也會害怕。
那是他們最後一次的見麵,他那時隻是個小小的上尉,能力有限,隻能抱著他的愛人說一些連他自己都無法相信的空話,也不知道那次歐文的落淚是怎樣的心境光景。
自己怎麽能忘了這些至關重要的事情而成為□□者的走狗呢?!
他抬手揪緊了胸口的衣衫,痛感像是稀碎的玻璃,紮的他鮮血淋漓,更多的想念也如浪潮翻湧,他想要見到寧隨遠,想要給予愛人熱切的擁抱和親吻,大聲的說我不會離開你,不會放開你。
金發美人終於繃不住了,略慌張的去握季珩的手:“你聽菲尼克斯總長的話一定沒有錯,加入這個計劃會如虎添翼的……相信我,你會成為更強的——”
季珩拂開了他的手起身,神色冷然:“別的事我不一定清楚,但我知道一點,你,一定不是歐文。”
他不顧對方的嘩然變色,飽含嘲諷的歎息:“被打造成這樣一個替代品一定吃了不少苦吧,何必呢?這信息素的味道……”他用一根手指捋過鼻翼下:“可太嗆人了。”
“我……”他花了多大的力氣學習、模仿,才勉強端持出那種高貴與清冷,竟然被人貶的一文不值!那張挨過千刀萬剮才錘煉出來的俊美無暇的臉此刻略略扭曲,無數人曾對這張臉歎服、恭順、癡迷,從未有誰用如此憐憫的態度看待他,仿佛他是個不值錢的可憐蟲!
“你這是要拒絕!”他尖銳的咆哮起來,一撐桌案打翻了咖啡杯:“拒絕的話,就是死!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讓我死才是你們的PLAN A吧?”季珩戲謔似的笑開了:“這劣質的美人計不過是你們逼不得已拿出的PLAN B,車都撞不死我,這幾句威脅不覺得過於蒼白了嗎?”
對方啞口無言。
季珩不再看他,轉而離開。
他邊疾步往國防部門外走一邊用個人終端與寧隨遠傳訊,卻杳無回應。
季珩心裏“咯噔”一聲。
“廖鵬,你現在去一趟我家!”
廖鵬在通訊頻段那頭吃了一驚:“頭兒?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嗎?”
“我擔心他們去找阿遠的麻煩!”季珩厲聲道。
“好的頭兒!我和高德他們現在正好溜達到你家附近,我們現在就去看看!”廖鵬道:“但是頭兒!你可不能跟那個什麽歐文博士走到一塊兒啊!那家夥是個冒牌兒貨!”
“你都知道我能不知道嗎!”季珩怒道,他頓了頓,忽有所感,旋首看向國防部大樓的後方。
直入雲霄的焚燒爐像一座巨大的墓碑佇立在側,濃煙升騰,火光明滅。
之前科研所曾有人提議將大鐵嘴搬遷至遠離市區的郊外,因為汙染環境而且偶爾焚燒死人屍骨影響不好,但後來因為技術原因隻能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