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睡到日上三竿,起來之後優哉遊哉泡個澡,吃個午(早)飯,這時候也到了下午三四點了,出門晃一圈,心情好就去學校點個卯,心情不好就找朋友吃茶,或者參加一個沙龍,到了日落時分,那生活可就陡然豐富多彩起來了,狐朋狗友輪番來請,要麽去這個私人舞會,要麽去那個舞廳,要麽去賭場小賭怡情,要麽帶個舞女回家……不,他還不敢把舞女帶回家,頂多帶出去兜兜風,總之吃喝玩樂嫖賭抽,該幹的不該幹的,沈少爺幾乎都沒落下,反正就是不幹正事。

他雖然號稱老三,但老大生得早,許多年前就留洋去了,到現在都沒回來,是個隱形人,老二早幾年意外去世,沈魄就是實際上的獨苗苗,深受家中女眷的寵愛,從小錦衣玉食,蜂蜜堆裏長大,養成今天的人生軌跡實屬再正常不過。

當司機小吳詢問接下來是去周少爺家的舞會,還是去舞女“小賽金花”那裏捧場時,聞言茫然了。他循規蹈矩活了二十幾年,每天除了學習就是工作,周圍環境也很簡單,突然直接把他扔到這紙醉金迷的地方,就像讓一個貧窮了很久的人要在一夜之間花完一百億美元一樣,窮人也會短時間無所適從。

聞言深吸了口氣:“走,回家!”

他沒有沈魄的記憶,不知道沈家是什麽樣的,心裏還帶了點忐忑,怕自己無法應付,但等他踏進家門的那一刻起,聞言就知道,自己多慮了。

四名中年美婦正在花廳打麻將,動靜從那邊傳到這邊,稀稀拉拉,鶯聲燕語,沈家夫人聽見兒子回來,都被驚動了,親自迎出來。

“我的小乖乖,你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該不會是不舒服吧?”

沈母先往聞言額頭上摸了下,又趕忙吩咐傭人。

“快快,先燒點熱水,擰個毛巾給少爺擦擦臉,再把熬好的鴿子湯盛一碗過來!”

聞言從頭到尾就沒有開口的機會,又被母親的牌友輪番問候了一遍。

能跟沈夫人打牌的人,家世自然也不會差到哪裏去,不是警察局夫人,就是財政部官員的女眷,聞言坐在那裏幾乎不用動,就能眼花繚亂看上一出民國年代劇。

沈魄的容貌自然是很出色的——從沈夫人那裏也能看出來,所以夫人們更多誇獎他長得好,又問聞言定親了沒有,話裏話外的暗示讓聞言頭皮發麻,他終於說了進門之後跟母親的第一句話。

“你們玩,媽,我先回房了!”

說罷落荒而逃,幸好他在進來時就通過傭人們的對話得知自己的房間所在。

房間裏一應家具擺設在百年後的眼光看來也是不過時的,聞言直接躺上雕花立柱西洋大床的席夢思上,但下一秒,他又火燒屁股般彈起來,奔向沈魄房間裏那張看上去萬年沒動過的書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