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在代郡有一座大房子,比我家還要大上許多,房子正麵臨街,後麵是一片圍牆圍起來的院子,那圍牆至少也有三裏長,每天早上天不亮,我就必須起床沿著圍牆跑三圈,一個十來歲的孩子,腿隻有那麼長,體力也不夠,開始一段時間,我根本就沒辦法完成,但是不完成也沒辦法,師傅專門給我找了個監工陪我跑,那就是師叔李濟,當時他也就二十四五歲,成天臉上掛著壞壞的笑容,和師傅說話都沒個正形,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就更加為老不尊了。
於是,府裏麵的丫環仆人常常可以看見師叔手裏拿著不知從哪裏找來的荊棘條,遠遠的在我身後追著,我在前麵呼呼的猛喘著大氣,但是腳下一點不敢停,即便是走,也要堅持著走下去。我試著停過,因為我覺得我實在跑不動了,感覺心髒一直想跳出來,可我一停下來,那本來在我身後十丈開外的師叔突然就到了我麵前,然後就開始數落我。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你連這種苦都吃不了,怎麼能學好武藝,不如回家抱孩子去。嗯,好像不對,你自己都還是個孩子,我都二十好幾了,我還沒抱孩子呢。”我那時那知道回家抱孩子是啥意思,隻是覺得他一本正經的,有點凶,然而,更凶的還在後頭呢。
“你別賴在地上,我就不相信我治不了你。”師叔拿出手中的荊棘條看了看,歪著腦袋想了想:“嗯,用這個抽你?不好,一頓下來你屁股非開花了不可。”又把另一個手握成了拳頭,搖了搖頭:“嗯,這個也不好,打你一拳頭,我就找不到虐待的對象了。”他突然伸手在臉上揉了幾揉,我麵前立刻出現了一張奇形怪狀的臉,兩個眼睛一大一小,左高右低,鼻子翻著,嘴巴歪豁著,從嘴角露出幾顆發著慘白光芒的牙齒,整個臉也不知怎麼的扭曲著,總之,雖然我知道那本是一個人的臉,但看起來無論如何也不像一個人的臉。
他惡狠狠的吼道:“你再不起來,我就晚上用這張臉進入你的夢裏,讓你睡不好覺。”
“啊,鬼啊。”我一聲慘叫,努力爬起來,以比剛才更快的速度跑了出去。在一個小孩的心裏,如果夢中見到如此恐怖的臉,那無疑是不可接受的,事實上,當天晚上我就一直做噩夢,夢裏翻來覆去都是他那張怪臉,醒來後我就想是不是我哪裏沒讓他滿意,所以他才跑到我夢裏來嚇我,第二天的我,即便身體疲憊到連腳都不想抬,也隻好堅持著接受他的折磨,還希望一切都能做得讓他滿意。
晨跑隻是對我訓練的一部份,接下來還有很多訓練的科目,比如強迫我在桑幹河裏去遊泳,我常常都是在嗆到水的狀況下被師叔拎出水麵的。據師叔說,一切都是為了強化我的身體,隻有擁有足夠強韌的身體,才能夠成為一個優秀的槍客。
也許是因為前些年補藥吃得很多,我的身體恢複能力特別的好,雖然每天都被折磨得骨頭架子都散了,第二天起來也總能夠應付。當沒有身體訓練的時候,就有師傅給我請的先生教我讀書誦詩,總之不能讓我閑下來。
到十三歲的時候,我每天早上的晨跑已經被加到了十圈,現在我的體力已經很好了,沿著桑幹河連續向上遊遊出十幾裏地都不覺得累,讓我做了四年噩夢的師叔,終於被師傅發配走了,因為據說在中原爆發了大規模的騷亂,幾十萬自稱是黃巾道的人在一個叫張角的人的帶領下到處攻占城池,聲稱要奪取大漢的天下,代郡李氏雖然一向超然物外不理世事,但這麼大的動靜怎麼也得關注一下,否則天下皇帝都變了我們還不知道,不是讓人笑話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