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豫他們已經和關張二人彙合,經過他們這一番衝擊,敵人東邊一帶的隊伍完全七零八落了,現在他們又從東邊殺回來,所到之處,無論袁軍是否抵抗,都是一邊倒的屠殺,眼看他們勢頭凶猛,一些無處可避的袁軍將士心裏一慌,撥馬就跳入了旁邊的冰湖之中。
眼看袁紹的騎兵紛紛撥轉馬頭往來路奔逃,劉備長長的舒了口氣:“子龍,你我一見如故,我們在脾性想法上都有近似之處,所以我才對你說剛才那些話。如今天下大亂,諸侯紛爭,無論我們願不願意,都得進入這亂世的洪流當中。我從黃巾起兵到現在,七八年了,積累了很多經驗教訓,走了很多彎路,也打了很多敗仗,甚至差點被黃巾軍殺死,所以我希望你能盡快的適應將軍的角色,而不是當一個獨行俠。”
張飛騎馬來到土坎下,高聲嚷道:“大哥,今天我可痛快了,子龍你幹嘛還在上麵呢,下來,咱們比比誰殺得快點。”說完就吆喝著要往前趕,劉備連忙喊了一句:“益德,記住隻準追殺五裏,多一裏地回來軍法處置。”張飛嚇得一縮脖子:“知道了,大哥。”
對張飛的叫喊我充耳不聞,對從道路上奔馳而過的人馬我視而不見,我的腦海中正翻騰著無數個念頭,仿佛想起了什麼,又仿佛什麼都沒想。
我是公孫瓚剛剛提拔的虎賁騎兵中隊長,手下有五百身經百戰的白馬義勇士,但是在剛剛進行的這場戰鬥中我做了什麼呢?我什麼都沒做,整個伏擊戰的構想和設計都是劉備完成的,是他成功的分析袁紹一定會追擊,是他分析追擊的一定都是騎兵,甚至他還能判斷出追兵的狀態一定是驕傲輕敵的。
他隻用幾句話就讓所有白馬義將士從士氣不振變成無敵雄師。所謂知恥而後勇,如果不是他一番不留情麵的話,這些剛剛打了敗仗還沒從沮喪中醒悟過來的士兵如何能夠發揮出他們最大的能力呢。
確實,這樣一場戰鬥,在他的設計下變得和我無關,我自以為年紀輕輕就擁有了超乎常人想象的武力,那麼自己就該是一名合格的將領了,但是顯然的,沒有我,那些武力遠遠比不上我的人也能夠表現得很好,他們展示出來的攻擊力,絕不因為我不存在而弱上半分。
我突然間覺得,原來自己以前所習慣的並不是一個將軍的身份,而是一個流浪江湖的俠客的身份,即便我身後跟著千軍萬馬,那也不過是一個大俠客後麵跟著一群小俠客而已。完全沒有行軍的章法,完全沒有調度,完全沒有創意,什麼都沒有,隻有俠客之間的猛衝猛打。
我學過兵法,孫子兵法司馬法廣武君都曾背誦過,師傅他隻是要求我背誦,並不為我解釋其中的疑問,所以我也一直就把那些古奧的書籍當成是背誦的任務,沒有去細想那流傳千古的兵書裏麵到底講了些什麼,我隻記得司馬遷在趙奢列傳中提到了趙括,雖然熟讀兵法能侃侃而談,一旦用兵卻身敗名裂。
或許師傅有他的深意,他強迫我背下了那麼多的兵法條文,其實是在為我今天統領軍隊打下基礎,他不給我解釋,大約是要我自己在戰鬥中來體會,可是一開始我就誤會了他的意思,我以為作為一個名將,隻要有足夠好的武藝,就一定能夠揚威沙場,無往而不利。
如果給我一支兩千人的步兵,我能夠擊敗五千人的白馬義麼?很顯然的,我不可能做到,但是曲義做到了,而且他做的很好,很短的時間裏不但擊穿擊潰了白馬義五千人的方陣,而且擊穿擊潰了公孫瓚兩萬人的中軍。而我,身後有超過千人的步兵騎兵,竟然衝不破袁紹一個步兵千人隊,這就是差距,是天淵之別的差距。或許真應了那句古話:“將軍難免陣頭亡”,曲義鬼使神差的衝到了最前麵又鬼使神差的遇到了我,或許是某種神秘的命運在牽引著他走向死亡。那麼我呢,如果我一輩子隻知道靠自己的武力去衝殺,等待我的又該是什麼樣的結局?
雖然我已經有了一身絕世的武藝,冀州相比代郡溫暖得多的天氣是那麼的舒服,但是冷汗在我額頭上顆顆凝結,順著臉頰不停的滾落下來,我終於覺得,自己其實沒有想象中那麼強大,我將要麵對的局麵也遠比我所了解的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