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了,錯了。”劉備自荊州府出來,立刻就把自己關進了館驛內堂,剛才劉表請他去赴家宴,雖然是護衛,我也沒有資格去到劉表的內府,隻能在荊州府門口等候,然後就見劉備滿臉酒氣神情鬱悶的走了出來。
到襄陽這幾天以來,劉表的宴會就沒停過,利用這幾天的時間,劉備大宴小宴都在給劉表講關於河北的局勢,講曹操可能已經開始了對塞外沙漠的攻擊,講河北四州的富足,講沙漠騎兵的凶悍,最後直指問題的核心,就是必須在曹操從河北回師之前攻占許昌,把皇帝身邊親曹操的那批人控製起來。
曹操雖然強橫,但他一直以來都宣揚的是,他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維護皇權,因此他的部下也積聚了相當一部分擁護皇權的人,那些人當中的許多其實並不是認識不到曹操專權獨大的危害,隻是一來他們沒有辦法,二來有點想借重曹操的味道。
“那顯然是與虎謀皮。”劉備在有荊州眾大佬的宴會上慷慨陳詞:“荊州戶口百萬,隻要兄長你決心一下,輕而易舉就可以調動超過十萬人的精銳之師,糧草器械一應俱全,這樣規模的戰鬥,小弟我敢肯定,曹操方麵除了曹操一人之外,沒人能夠駕馭。”
“真的麼?”劉表猛的眼睛一亮。
“這話從何說起?”蔡瑁張允等人紛紛表示質疑:“曹操雖然遠行,尚有荀文若坐鎮許昌,荀尚書雖然不經常插手武事,但是他廣有謀略,那也是名揚天下的,而且此次曹操北征,又把常年坐鎮兗州的夏侯惇也調到了許昌,明顯就是要借重夏侯惇巨大的威望,必要的時候統攝戰事。”
“曹操部下重將何止夏侯惇,曹仁雖然剛剛在宛城戰敗,但他從來都是曹操信任的方麵大將,能征善戰,經驗豐富,威望崇高,於禁在徐州,眾所周知,這是曹操麾下最擅長防守的將軍,前年討伐昌霸,已經被曹操封為虎威將軍。”這群牧府高官裏,當真是一群畏曹如虎的人,漲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的話說起來一套一套的。
劉表本來睜開的眼睛又微微的閉了起來,劉備也不著急,等那些人說得差不多了,才又侃侃而談:“我們都熟悉曹操的發家史,諸位可以想一想,自討伐董卓時曹操成軍以來,有那一次成規模的戰爭是曹操之外的將領獨立指揮的?兗州?宛城?徐州?淮南?河北?沒有任何一個地方,甚至在占領冀州後攻打並州和東萊這樣的眾所周知的掃尾戰役,曹操也不曾放手。這是為什麼呢?是因為曹操生性狐疑,不肯把兵權放手,在這種情況下,他部下的謀臣武將無論是誰,都得仔細揣摩他的心思,圍繞著他來安排事務。”
“這種狀態下成長起來的人,無論是荀郭董陳還是諸夏侯曹以及眾良將,哪位有調動十萬大軍的經驗?哪位真的培養出了震懾十萬大軍的威望?沒有,而且,曹操精兵遠在沙漠,勝負一時難絕,即便曹操能夠從沙漠全身而退,那也是大半年後的事情。目前的許昌,搜羅不到許多的有用之兵,必然不是荊州雄師的對手。到時候黃河之南,將不再姓曹。”
那一刻,我看到劉表分明被深深的打動了,親曹派大員們的沉默表明,在這個問題上,他們失去了辯駁的能力。這可是這次劉備親自到襄陽的根本目的,否則誰無聊了才跑那麼遠來聽那許多的阿諛奉承的話。
前事曆曆在目,想不到這才兩日,劉備就突然換了表情,別的跟過來的衛兵地位都不高,隻有我去詢問剛才沒能看到的狀況了。
“喝酒誤事啊。”劉備使勁的揉著額頭:“剛才,我在劉表那裏,接連幾次都說了錯話。”
等劉備把事情講了一遍過後,就連我也驚愕了。
什麼叫做“備若有基業,天下碌碌之輩,都不在話下,”雖然我們這些屬下都清楚的知道自己主君胸懷大誌,但是在劉表麵前講這種話,天知道劉表會怎麼想。這也還好,畢竟以劉表的見識心智,並非不知道這些,聽了過後頂多心裏不舒服而已,但是他怎麼就突然議論起了劉表的家事呢。
“自古廢長立幼,取亂之道。若憂蔡氏權重,可徐徐削之,不可溺愛而立少子也。”這種話也是能在劉表麵前講的麼?而且還是在劉表家宴上,是那種連我這樣的護衛都不能貼身護衛的家宴,這種地方,有什麼能夠瞞過蔡夫人的眼睛呢?蔡夫人扶持劉琮,這已經是盡人皆知的事情了,劉表既然猶豫,自有他的道理,以劉備如今的身份,隻有置身事外,才能脫去覬覦荊州的嫌疑,現在借著酒醒說了話,既得罪了蔡氏家族,也讓劉表心底生了更大的嫌隙。
“主公,如今這種情況,我們怕是要安排盡早離開襄陽了。”我轉身出去吩咐衛兵們加強了戒備,然後開始跟劉備討論目前這突如其來的變化。
“隻是我很不甘心呢。”劉備苦笑道:“我們好不容易才等到曹操那麼遠的出征,而且營造出了曹軍可以戰勝的氣氛,並且說動了劉表,如果就這麼離去了,沒有荊州十幾萬的現成精兵和無盡錢糧,我們拿什麼去跟曹操爭?”
“隻是得罪了劉景升的枕邊人,這問題可就嚴重了。”劉備也沒了主意:“我想還是明天去探探口風吧,否則,我這輩子都會後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