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博望坡到羅川口,數十處火頭幾乎同時燃起,冬夜的寒風漫卷,轉瞬就把火勢催長成一個個凶猛的火團,火團擴張的速度之快,連我們這些遠隔十數裏的人也肉眼可見,當火團蔓延成火海的時候,博望坡上的牛皮戰鼓在幾個蠻牛般的壯漢手中擂響了。
飛龍衛從火海外的山脊上覓路疾行,一路都隻見蒼鬆翠柏上火舌亂舞,相隔數裏都能讓人感受到暖意,數萬曹軍就在這滔天火海中奔走求生,許多人已經被卷入火焰,變身為一個個火種,跳騰著,翻滾著,直到被燃燒盡一切的生命。
空中彌漫的刺鼻焦臭味刺激著人們的神經,那些暫時在一些空曠地帶的曹軍也都倉惶四顧,要尋找沒有過火的地帶衝出來。
豫州軍本來有限的兵力在此前的戰損已經接近三千,再除開一些無法調動的文職官員和必須駐守的兵力,能參與這次圍殲的人大約隻有七千,夏侯惇的兵力雖然在幾次強攻中損耗更大,但他本錢雄厚,如今全軍陷入火海,人馬大約不下四萬人。
曹軍前鋒與後衛糧隊相隔二十裏,許多軍隊為了趕路還自行開進,並非集中在一起,所以這把火雖然燒得迅猛、燒得殘酷、燒得範圍極廣,卻並非把所有曹軍同時卷進去,更多的是燃燒在幾處險狹的地方,並且製造了極大的混亂。
飛龍衛奔走了不到五裏,就已經遭遇了三股曹軍,都是數百人驚惶失措那種,被我們的騎兵一衝就殺傷大半,餘下的亂兵自有各路伏兵解決。
駐馬高崗上,抬眼望,正北一帶火勢稍弱的地方,至少數千人的曹軍糾集在一起,正往東北一處斷崗奔走,必是夏侯惇和他的中軍。斷崗東北本是安林,由張飛坐鎮埋伏,但據諸葛亮講,火勢起後張飛要去突襲曹軍後隊的糧草器械,夏侯惇殘部如果走這個方向,這邊就沒了重將支撐。
“夏侯將軍往哪裏去?”以飛龍衛的速度,很快就攔在了那股曹軍的前頭,這一路過來,那曹軍又聚集了幾股小股曹軍,望去大略有四五千人。
“趙雲?!”夏侯惇從眾多將領拱衛中衝了出來,胯下已經換了一匹黃馬,聲音滿是憤怒與不甘:“爾小小郎將,竟然敢屢次戲弄本侯。”
“豈敢豈敢。”我輕笑道:“將軍威震天下,在下哪敢不敬呢,隻是你膽敢與我家主公為敵,那就是豫州軍的大敵,既是大敵,自然要對付的。再說了,趙某雖然是無名之輩,也曾經過惡戰斬過大將,即便是曹孟德到此,我該怎麼還怎麼,他難道還能把我吃了?”
夏侯惇大怒,突然拍馬就衝了過來,火光之中滿臉都是猙獰,渾身上下殺氣騰騰,久居高位的威儀演化的怒火,在近距離的感受中尤為強烈。
“將軍當心。”夏侯惇這邊剛動,那邊於禁立刻從騎群中衝了出來。
曾聽說夏侯惇曾數次邀戰呂布,雖然常處下風,不過也堪堪能成為敵手,關羽也曾誇讚夏侯惇的槍法,據說相當與眾不同。那飽含著怒火的一槍,不僅槍氣縱橫,顯示了槍手強橫的力量與用槍技巧,而且總讓我心底別扭。
一槍蕩開夏侯惇的鐵槍,心底還是覺得別扭,仔細一想,才發現他是左手握槍,本來左撇子的高手我也不是沒遇見過,但從沒見過使長槍的左撇子,何況他瞎了一隻左眼,這就更讓人覺得詭異。繞是如此,一想到有機會傷害到這曹軍第一將,我的心還是止不住的衝動,一反手就是六槍連刺,一往無前,以命搏命。
其實我哪裏是如此莽撞之人,那是認定了夏侯惇身居高位,絕對不肯與我這等人爭一時之短長,那一瞬間,我明顯看到夏侯惇麵上的驚愕,然後他退了。
先機往往意味著優勢,夏侯惇撤身欲退,氣機牽動之下,更是放大了我一招六槍的威勢,飛羽豔發出嗡嗡的歡叫,“叮叮”數響,卻被一旁衝上來的於禁橫槍攔截。
“將軍無需戀戰。”於禁朝我連攻數槍,竟然也是以命搏命的打法,一邊還朝夏侯惇喊著:“大火即將蔓延過來,將軍萬金之軀,請速速離開險地。”在他們曾經過的地方,山風已經撩動著火舌漫山遍野的追尋過來,不僅是這支曹軍受到威脅,飛龍衛也正處在下風口。
於禁的年齡要大我幾歲,當初在陽都遭遇的時候,他還是別人的副手,大略隻相當於營長,那是的我比他職權還大一些。但是現在他的聲望已經遠遠的在我的前頭了,十幾年來,他已經經曆過太多的大戰惡戰,積累了大量軍功,而且曹操有足夠大的權柄可以提拔他,因此他早已都督一方,位高權重。親身臨敵之時,他的滔滔威勢撲麵而來,如果說夏侯惇的威勢是權位使然,於禁的威勢就是性格作怪,一個嚴厲到苛刻的人,總是讓人不那麼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