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屋子裏隻剩下陳清焱一人,那些略帶著瘋狂的戾氣,仿佛也隨著龔太醫一同離去。隨之剩下的,便是疲憊和倦怠。小皇子在搖籃裏睡得很香,攥成拳頭的小手放在臉邊,足足的像個團起來的包子。之前說的那些,要殺掉他的話,全都是賭氣之言,此時陳清焱心中多有的,反而是一種同命相連之感。都是棋子,相煎何太急。
“娘娘,湯來了。”
陳清焱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呆呆地站在搖籃邊多久,直到門外響起翠環的聲音,方才有些恍悟一般揉了揉眼睛,重新躺回了床上。坐月子,便要有坐月子的樣子。
翠環端了兩份湯來,一份是已經撇了油,清可見底的雞湯,另一份是燉的濃厚,雪白雪白的魚湯。她能端來,便是適合剛生產的婦人喝的吧,陳清焱也懶得再選,於是將兩碗都喝了。雞湯甘香,魚湯鮮美,叫喊了半天,用來潤潤嗓子,倒也不錯。
“娘娘,我再去小廚房弄些吃食來可好?”翠環在陳清焱身邊久了,見陳清焱胃口如此好的模樣,又想到她方才生子受的累,不免後悔方才去端湯時,沒有順便取些飯菜來。
僅是裝模作樣地喊一喊,那力氣也是費了的。陳清焱的確有些餓,這種饑餓的感覺,在胃口被兩碗湯打開之後,更為明顯。
“不必了。”陳清焱擺擺手,“你下去吧,小皇子已經睡著,乳母也暫時不必進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娘娘是因為皇上沒有來,而感到憂心嗎?娘娘生下皇子,為皇室延續血脈,皇上知道了一定很高興,等皇上回來之後,一定會立刻來看娘娘的。請娘娘放寬心。”翠環賣乖一般地說道。
“……”陳清焱本想教訓翠環幾句,皇帝雖然出宮了,但是名義上是病著的,莫要胡亂說話給宮裏招惹禍事。但看著翠環眼裏那掩不住的關心之色時,又不免將斥責的話給棄了,隻是輕歎一聲,“好了,知道了,你出去吧。”
湯水的濃香似乎還在口中留有餘味,陳清焱摸了摸平坦的小腹。飽足讓人慵懶困倦,而饑餓則會使人更加清醒。在這樣重大的日子裏,陳清焱希望自己能夠更加,更加清醒一些。
屋中之人告退,門關上的聲音,讓陳清焱心安。天知道自己已經有多久沒有這般心安過了。
自從在皇帝身邊承了寵,身邊的宮人倒是換了一撥又一撥。讓人有疑慮者,不再用,不順眼者,不再用,多口舌者,不再用……換人的理由很多。陳清焱不願在身邊久留人。這人,一旦留久了,就可能知道更多。若本就是他人的棋子,自己身邊就會埋下一顆越來越深的暗雷,而就算她開始不是一枚棋子,又怎能保證日後沒人來威逼利誘把她變成棋子。倒是身邊的人,如流水般的換,他們也不至於能每次都安插人進來。更何況,有了陸英在他們掌控之內,根本不必多費更多心思在安插暗樁身上。最重要的一點是,陳清焱為了讓陸英見到自己對感情的不認真,乃至放蕩迷亂,有時難免會在陸英麵前對身邊的宮人有些親近的舉動。這一來二去,陳清焱不希望那些宮人真對自己有了真心。都是利用的關係,何必糾纏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