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既明穿著參加葬禮後的黑西裝,懷抱中抱著黑裙戴白花的妹妹,兄妹倆坐在沒開燈的客廳地毯上,偌大的房間,窗外國槐樹枝葉婆娑,好似沉默孤獨的深海,隻有彼此相依偎的溫度堪堪用來取暖。同時失去家人和長輩的兩個人,是彼此專屬的浮木。
秦既明不能淺薄地依靠著這些破碎的畫麵來拚湊起“林月盈已經長大成人”這個意識。
他隻是驚詫於妹妹的變化,她懂事,知曉事理,不再是夜半裏會害怕被拋棄、而哭著拖被子去他床上的小孩子,已經開始學會照顧年邁的爺爺,學會笨拙地安慰因失親而感傷的兄長——可她也沒有完全變成成年人,她年齡尚幼小,會因為親人的過世而哭到幾乎昏厥,會在半夜裏打電話給秦既明,哽咽著求哥哥接自己回家。
秦既明起初並不想讓林月盈暫時住在秦自忠家裏,哪怕對方是他的親生父親。
血緣這種東西並不值錢,何涵和秦自忠都是最好的佐證。
那個時候,秦既明研究生剛畢業沒多久,剛入職就肩挑大梁,的確有些分身乏術,能打理自己已屬不易,更無法照顧好林月盈;他隻想將妹妹暫時寄養在秦自忠或者何涵處——一個月,隻需要一個月就好。一個月後,秦既明確定自己能搞定所有的問題,將她接回身邊。
高傲的何涵態度淡淡,秦既明明白母親不願意接這個燙手山芋。林月盈是嘴巴甜、討人喜歡,可何涵更注重自己的生活體驗。林月盈在她那裏短暫地居住一兩周尚可,一個月時間太久,會嚴重影響何涵與她那個還不到三十歲的男友約會、戀愛。
秦自忠態度也好不到哪裏去,優點是他極少回家,家中也一直聘請著家政阿姨和司機,林月盈住在那邊會更安全、方便一些。
懂事的妹妹為了不令兄長為難,主動提出搬過去暫住,又在不久後的深夜,哽咽著給哥哥打電話訴說著想念。
她的哭泣聲是能片片剜下兄長心口肉的薄刃。
秦既明沒有絲毫停留,連夜開車將人接回身邊。他已經連續一周沒有充足的睡眠,但在看到妹妹的時刻,疲憊煙消雲散——
林月盈說自己不小心跌傷了腿,走路微微跛,眼睛紅腫,掛著一行淚,抱住秦既明哭,喃喃地叫著好想哥哥。
她的眼淚打濕了秦既明的襯衫,夜間秦既明脫下衣服,胸口上還有涼涼的濕痕,都是她留下的液體,仿佛隔著肌膚蝕痛他的憐憫。
兄妹相依為命的生活並不輕鬆,林月盈念高中,學習最緊張的時刻,雖然不如一些高考大省的學生辛苦,但秦既明仍舊為她選了多個家庭私教,一對一地教育她學習;秦既明也是,處於研發最艱難、看不清前景的黑暗中,幾次熬夜睡在公司裏,還不忘給家中打電話,問妹妹有沒有吃晚飯,胃口怎麽樣,睡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