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成仕沒有答話，她想：暫不忙說，待她再問一下，這樣，更能引起室外人們的注意。－－湯成仕哭得更凶了，更狠了，更有力了，更大聲了－－仿佛隻在出世時才哭過，而後很長時間沒得到哭，需要好好彌補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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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溶再次問了起來：“湯所長，你究竟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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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成仕認為時機成熟，該出手，該說話了：“鍾溶啊，我奠啊，不得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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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什麼事情啊？”鍾溶又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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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了啊！－－我爸爸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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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你爸爸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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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簡直是要我的命啊！－－爸爸撫養我們一家好辛苦啊！沒想到，他竟然這樣，撒手而歸了。我們連看都沒來得及看他一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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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所長，請一定要節哀，一定節哀。我馬上就叫高紅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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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成仕沒回話，繼續哭泣。而鍾溶立即出去了，剛到門口，就和高紅星撞了過滿懷。她對高紅星說道：“快去通知王靈，通知全所職工：湯所長父親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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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我馬上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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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紅星一麵尋找王靈，一麵迅速通知全所，不到10分鍾，全所的職工都先後知道了該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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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紅星、王靈等中層先後聚集到所長室，邊安慰著湯成仕，邊商量為湯所長父親治喪的對策。在鍾溶主持下，中層會議一致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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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成立以湯成仕為首的所長父親治喪領導小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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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動員全所職工贈送喪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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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迅速通知教育界的同仁，有關人士，有關單位，尤其是教科所指導的各基層單位，便於他們誌願贈送喪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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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適當時候，組織教研員前往沿江市為湯所長父親奔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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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前麵的決定，湯成仕心中暗喜，但在聽到準備組織教研員為父親奔喪後，頓時緊張起來：這豈不讓他們知道實情啦？萬萬不能、萬萬不能讓他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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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大家的一片真情，我表示衷心接受。但第縮有些不妥，大家這樣繁忙，如去奔喪，勢必會影響大家的工作。其餘決定我也隻能基本同意，－－你們看著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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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層們先把這決定傳達給了職工，後又紛紛通知給各縣的教研室、直屬學校等基層單位、各聯係和指導單位，各單位又通知有關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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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各單位，各種人員，前來贈送喪禮者，絡繹不絕。湯成仕皮哭肉不哭，不斷地把手巾洗濕，也不斷地把洗濕的手巾擦著眼，不斷地生產起眼淚來，又再把手巾不斷洗濕……形成不斷循環，循環……她心裏又在不停發笑，有時周圍沒人時，甚至把微笑掛到了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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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楊妮剛回家，正在沙發上哼著《遲來的愛》，就碰見一位曾到過家裏，準備聯係調教科所的老師前來送喪禮。楊妮記得，他仿佛姓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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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湯所長家吧？－－她在家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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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現在還沒回來。－－你有什麼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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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才聽說湯所長父親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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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我外公去世了？他身體不是好好的嗎？怕是造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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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造謠！市裏許多單位和老師都知道了。－－這是我和我們全家的一點心意，敬請收下為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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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老師說著，就把一個信封塞給了楊妮。楊妮見有人送禮，也不管外公究竟死沒死，就像平常在家收取其他人的東西一樣，習慣性地把信封接了來：“你和你全家的情，我負責收下了。－－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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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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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老師走後，湯成仕才回家。她剛跨進屋子，就興衝衝地告訴楊妮：“告訴你－－楊妮，媽可能又要‘發’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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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呀，你還高興，夢著發財，你知不知道－－外公已經去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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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成仕平靜地說道：“媽知道了。－－楊妮啊楊妮，任何事，我們都要辨證看待。外公去世，本身不是好事，它使我們失去了一個親人。但在一定條件下，它又可能變成好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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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不管它是好事還是壞事。－－媽，我們該什麼時候去為外公奔喪哦？”
言情後花園，提供精品言情小說閱讀！“奔喪的事，我考慮了一下，由於全家人的工作都很忙碌，而你外公又是個十分喜愛工作的人，我們的首要事情，應該是化悲痛為力量，我想，你外公的在天之靈，他也會充分理解，支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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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媽，這樣做，以後外婆、姨媽是會笑話我們的，會說我們無孝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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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該怎樣處理，媽有媽的考慮。你是小孩子，有些事你還不懂，不要多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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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吧！就照你說的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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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女兒真乖！－－楊妮簡直長大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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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楊豺可能單位上有應酬，沒回來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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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上班後，單位內外前來向湯成仕送喪禮的人逐漸達到了，簡直有些讓湯成仕應接不暇了。開始時，她還對來人的禮金進行登記，後隨著送禮人數的增多，密度增大，她剛收下一個人的禮，下一個人往往就前來送了；更有甚者，有時是幾人同時送禮－－她哪有時間去登記呢。最後，湯成仕隻得像過去收錢一樣，放棄登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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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的她，除了收錢，還是收錢；她的麵前，眼前，桌前，除了錢，還是錢。由於錢來得太易，來得太多，有時使她感到：這些送禮者，不是在送錢，而是在送紙，甚至像送“冥通銀行”發行的“冥幣”－－一種在普通紙張上印有圖案的紙，索然寡味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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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湯成仕忙於收喪禮時，楊豺的電話打來了：“喂，成仕啊，剛才有不少客人來送喪禮，說是嶽父去世了，我怎麼一點也不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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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吧，你先把東西收下，有什麼問題，你回家後，我再給你說。－－其餘事，你就暫不操心啦！”湯成仕小聲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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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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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豺回家後，對嶽父的去世多少有些不安，於是給沿江市的嶽父家打起電話來：“媽媽，你好，我是楊豺啊！家裏一切都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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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好，隻是你爸爸有些病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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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病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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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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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重不嚴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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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很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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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豺想：既然爸爸還在世，身體也還可以－－僅僅有些小毛病！湯成仕怎認可他去世了呢？楊豺不敢談湯成仕正處理的“喪事”：“爸爸身體沒什麼其他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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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沒有！－－怎麼你家裏有什麼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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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母娘的這一問，把楊豺反將了一軍：“我……我……我們也沒什麼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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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豺，你說話怎麼吞吞吐吐的啊？－－難道真有什麼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