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杜嬈娘賭氣回門(1 / 2)

張三笑道:“多謝姐姐惦記,四郎自小兒多病,又是個念書孩子,家裏驕縱慣了的,在書院裏養的胃口也刁了,不樂意與我一處吃飯。”

小翠兒聽了,臉上一紅道,低頭弄了弄衣帶,才吞吞吐吐的說道:“我怕你們弟兄兩個要喝酒,就把太太賞我的兩碗菜也放了你這食盒裏了,如今再拿回去,隻怕廚房的人要問的,既然三哥的兄弟不在這裏,不如……不如我與三哥吃了這頓酒飯也罷了……”

張三郎聽見這話,心裏突突直跳,心中暗道這才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呢,這翠兒姑娘平日裏不聲不響的,男女之事上頭好大膽子,心裏難免有些小覷了她,麵上稍有不悅之色道:

“姐姐這般愛惜賜飯,三郎替我兄弟謝過,隻是你我孤男寡女的,姐姐又是太太房裏的人,小人是萬萬不敢唐突的,若是姐姐覺得回房不便,且請在我這茅簷草舍裏略坐一坐,可巧我有事要尋我李四兄弟,就不能相陪了。”

說著,也不管那翠姑娘臉上下得來下不來,抬腳就走。

那翠姑娘吃了張三郎一頓搶白,如今見他去了,臉上臊得滾燙,眼淚也掉下來,將那食盒打開,見裏頭一壺酒兩碗菜,並米飯烙餅等物,氣得全都摔在地上,往張三郎鋪上一座,嚶嚶嚀嚀的哭了起來。

哭了半日,伸手往自家盤扣上頭摸手絹兒時,方才想起來早起那一條給家裏的貓兒抓破了,偏生今兒太太房裏事多,還不曾得空兒出去買,如今哭個大花臉,又不好出去的,隻得滿屋子裏頭瞧瞧張三郎可有手帕,摸索了半日,忽見枕頭底下露出一個角兒來,伸手一扯,竟是一條錦帕,一望可知並不是男子所用之物。

小翠兒見了此物,心裏咯噔一聲,就猜測那張三郎在外頭養著唱的,又或是有個什麼相好兒,拿在手裏提鼻子一聞,一股似有若無的幽香,饒是她女子之身也忍不住心頭一蕩,又不是什麼脂粉香氣,說不出的溫柔旖旎。

小翠兒心裏一急,恨恨的將那帕子往地上一摜,待要狠命踩了兩腳,啐上一口,又怕給張三郎回來瞧見了,隻得含羞忍辱收拾了滿地杯盤狼藉,悻悻而去,這真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卻說張三郎來在街麵兒上,瞧著打更時辰尚早,又沒有什麼旁的營生,原想著去尋李四郎,又知道他家中老婆孩子都擠在一間房裏,自己做大伯子的去了,共處一室甚為不便,隻得往更房裏躲躲罷了。

誰知到了更房處,但見李四郎正抱著官哥兒在房裏幹坐著,見他來了,彼此都是一愣,那李四郎麵上有些尷尬道:“實不知道三哥也來得這般早……”剛說了一句,那官哥兒便踢著腿兒不依,紮著手兒奮力扭動著小身子,好似不樂意讓爹爹抱他似的。

張三郎見了官哥兒倒是喜歡,伸手接住了抱起來笑道:“幾日不見,哥兒又富態了些。”一麵瞧著孩子小臉凍得紅撲撲的,又蹙眉說道:“哥兒身上怎麼這樣冰?你也是個沒調理的,大冷的天兒,隻管抱著孩子在更房裏做什麼呢。”

那李四郎麵上不大好看的,垂頭喪氣的道:“還不是您弟妹麼,耍了小性兒回娘家,連官哥兒也不帶了,這不是給我好瞧的麼……”

那張三郎素知自己這把兄弟夫妻兩口子平日裏都是魚水和諧的,不知怎麼今兒倒鬧氣別扭來,因問道:

“怎麼,你們小公母兩個向來丟不開手的,如今弟妹惱你也罷了,如何好端端的連官哥兒也給拋撇下了,倒是好可憐見的,既然恁的,你也該帶了哥兒在家裏歇著,如何往更房裏亂跑,小孩子家身子單薄,凍壞了不是玩兒的。”

四郎歎道:“我們小夫妻兩個能有什麼仇,還不是我那嶽母老大人,原先養下好幾個哥兒來,隻有我渾家一個是姐兒,自小兒在家不如哥哥兄弟們受人待見的,剛剛成親那會子,見我疼她,還含著淚對我說些小時候的往事,我雖然不好說她老家兒,心裏自是記恨,誰知如今鄉下兒子們不孝順,都不願意給她養老,今兒推到這家兒,明兒又送到那家兒,把個老太太當皮球似的踢來踢去的。她又受不得這樣的罪過兒,因托人進城找到我家裏,對我渾家說了。

我那渾家,哥哥是知道的,雖然言語爽利些,為人最是心軟良善的,聽見母親受罪,便忍耐不得,趕著叫我將嶽母接了家來,哥哥你且說說,如今我家裏就算不是家徒四壁,也就比要飯的多個房頂兒罷了,一家子人家兒一個炕上睡覺,接了她老人家是不打緊,可是又往何處供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