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兒也不跟她客氣,嘻嘻一笑用嘴銜了,誰知那火腿入口即化,香氣綿潤悠長,吃了兩塊,倒覺得回味無窮,因笑道:“往日裏這個尖兒都是他們二房裏的,今兒倒偏了我了。”
說著,又有些不足性,還專管要吃,大姐兒笑道:“這麼大的姑娘了,還知道要嘴吃,等著上桌吧,好歹留一盤子與仙姑和三哥。”
二姐兒方不吃了,一麵又瞧姐姐弄那金銀蹄髈,但見大姐兒將那火腿斬為幾塊,挑了皮肉均勻的地方碼在盤子裏頭,上蒸籠,底下鋪了蔥薑,大火燒滾了湯底,就換了文火慢蒸起來,一麵又收拾那蹄髈,因搖頭道:
“叫你打個下手,事情還做不圓全呢,上頭毛沒弄淨了怎麼下鍋。”
說著,向火隻管烤那蹄髈,反複幾回,瞧了瞧方才放心,將刀工在上頭刻了花兒,拿大鍋清水焯了,隻等肉質一緊就撈出來,剔去裏頭的大骨,單獨擱在盤子裏笑道:“這個巧宗兒倒好,等一會給三哥下酒吃。”
二姐兒聽了嘟起唇瓣道:“常言道女心外向,果然不差,往日裏都是我得了去的,今兒倒偏了他呢……”
大姐兒見妹妹吃醋,也是無法,隻得笑道:“明兒再得些大骨時,與你燒個湯好不好?他們爺們兒就愛吃這個,你一個女孩兒家,難道當著外客啃骨頭不成?”說得二姐兒方才不言語了。
一時那火腿蒸得六七分熟了,香氣就蔓延開來,大姐兒連忙掀了蒸籠蓋子,將那蹄髈整隻的碼了進去,蓋了蓋兒,就雕起蘿卜花兒來。
二姐兒瞧著姐姐刀工精湛,將那白蘿卜雕得水晶球兒一般,玉雪可愛,忍不住偷拿了一個在手上,捧著笑看道:“好鮮亮活計,這菜上了桌兒,隻怕都不忍心吃它呢,帶了去做花兒樣子也是好的。”
大姐兒連忙奪手搶了道:“快別鬧,你瞧瞧。”說著,複又掀了蒸籠,將一排蘿卜花球兒依次碼在大盤邊緣上。
二姐兒果然探頭一瞧,但見那火腿已經給蒸得出了油脂,油汪汪金燦燦的,看著就勾人,一旁那一隻蹄髈倒是出落得白玉一般,晶瑩剔透肥而不膩,兩股香氣糾纏起來,逗得二姐兒忍不住吞了吞香唾。
碧霞奴見二姐兒看得直勾勾的,連忙蓋上鍋蓋道:“瞧瞧罷了,看你那架勢,竟是要自己進了蒸鍋也似,若是仙姑不嫌人肉酸,竟將你也吃了去呢。”
說的二姐兒紅了臉道:“姐姐越發會拿住人的把柄了,人家瞧瞧麼,說得餓死鬼托生一般,若是還有旁人在,叫我臉上怎麼過得去呢……是了,這道菜好鮮亮顏色,怪不得都是做過年的大菜,瞧著就喜慶。”
碧霞奴道:“隻因顏色好,那火腿蒸出來是金的,蹄髈過了水是白的,所以叫個金銀蹄,不過是討好彩頭罷了,尋常誰吃這個,油膩膩的,這道菜除了過年做大菜之外,就是……”
說到此處,自覺失言,就停住了不肯說,等著蒸籠的動靜,一麵撫弄著裙帶不言語了。
二姑娘原是個聰明人,方才聽見三仙姑說起此事,早已明白過來,因笑道:“再來就是酬謝媒人的大禮了,你少跟我裝神弄鬼的,你們的事我都知道。”
姐兒兩個說笑,一麵在廚下將杯盤碟碗兒收拾整齊了。晚間打發仙姑和三郎吃飯,三郎執意請大姐兒也坐坐,喬大姐兒不肯,都是三仙姑從旁勸道:“論理也該分分男桌女桌的,隻是如今就三郎一個單幫,難道叫他一桌吃飯麼,倒沒得委屈了孩子,你們兩個這就算是夫妻兩口子了,還有什麼過不去的?就是二姑娘也不妨,都是實在親戚,一處吃些,沒有外客,沒人挑理的。”
那喬大姑娘方才肯了,二姐兒更不用說,從不將這些虛禮放在心上,隻管一處吃喝,隻是喬家姐妹身子細弱,吃不下多少東西,那張三郎雖然有量,如今一顆心都在大姐兒身上,兩個對著夾菜,四目勾留,心都不在吃食上麵,隻有那三仙姑沒事兒人一般,隻顧大吃大嚼,一麵誇大姐兒手藝好,難為這金銀蹄怎麼做得來,又誇那白玉蘿卜球兒雕工精致。
一時吃畢了晚飯,仙姑看看日影兒說道:“喲,這會子好早晚了,老三還不去,隻怕趕不上關城門吧?論理留你住一夜也使得,隻是喬家姐兒兩個在這裏,好說不好聽啊。”
那張三郎滿心想要再與大姐兒訴些衷腸,隻是仙姑說的有理,自己原不好住下的,隻得答應著,一麵與喬家姐妹作別,收拾了東西,一步三回頭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