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日,三郎夫妻兩口子早早兒起來預備了幾色禮物,碧霞奴服侍婆母小叔子小姑子吃了早飯,兩個抱了歡姐兒正要回門,忽然聽見外頭打門的聲音,開門一瞧,竟是三仙姑帶了喬二姑娘過來。
大姐兒見了倒是吃了一驚,問了好連忙拉了二姑娘道:“你沒等我回去,怎麼自個兒先來了,莫不是在家時淘氣,給仙姑做禍了不成?”
不等二姐兒說,那三仙姑先笑道:“瞧三奶奶說的,二姑娘在老身家裏很妥當,再不是從前小兒女之態了,這幾日照著三奶奶留下的花樣子,很繡了幾幅活計呢,就連廚房裏的營生也漸漸的沾手了,是個上進的孩子。”
喬姐兒聽了方才放心,笑道:“是您老會調理人兒。”又問二姑娘道:“既然恁的,你怎麼不等我家來,倒先纏著仙姑跑來了?”
那三仙姑接茬兒笑道:“是我老身在家呆不住,家裏地方兒窄,昨兒大節下的就我們娘們兒在家,怪冷清的,所以不等你們回門,先來拜年了。”
又拉了喬姐兒的手低低的聲音說道:“我恍惚聽見前兒你回門子,沒去秀才第,那婆娘聽見了不依,在家罵罵咧咧了一日,隻喊心口疼,你出了門子是無法了,隻要嚷嚷著去告了二姐兒忤逆不孝呢,我怕你今兒再不回去,防著那婆娘鬧到我們家,就先來個金蟬脫殼之計,如今在小張莊兒裏,你婆家是個首戶,她自然不敢來的。”
喬姐兒原知道當日自己出閣,丈夫有何捕頭幫襯著奪了箱籠和妹子出來,便有些不妥,卻沒想到那婦人這般歹毒,自己給他們母子出了十來年的力,掙了一份家私沒有一千也有五百,如今隻剩下一個小妹妹,她還要奪了去,不過幾十兩銀子的聘禮,都不肯放手……
抬眼看那喬二姑娘,沒事兒人一般,笑嘻嘻的,見她姐姐有些秀眉微蹙,反而過來勸她道:“好姐姐,我都不怕,你怕的什麼?那婆娘與我斯抬斯敬的便罷了,若是鬧出來,姑娘我也不是好惹的呢。”
仙姑聽了笑道:“了不得,這幾日在我身邊恁般乖巧,都是妝出來哄我的,原來還是這麼個潑辣的性子,再不收斂些可怎麼好,將來說不上人家兒了。”二姑娘聽見婚事,才紅了臉把頭低了,眾人笑了一回。
那王氏和張五姐見親家小姐來了,隻得喬模喬樣迎了出來,妝了歡天喜地的樣子,一麵肉疼又要留飯,張四郎上不得台麵兒,躲回東屋裏去了不出來,隻等開飯時候自有母親送過來。
喬二姑娘自然是跟著大姐兒到新房坐著,三郎和王氏陪著仙姑往上房屋說話兒。二姑娘一打簾子進來,就瞧見一個粉妝玉琢的小兒坐在炕上正踢腿兒,見了她咋呼著小肉手兒笑道:“娘!”
二姑娘尋常時候是個脂粉隊裏的英雄,這會子給歡姐兒叫的倒是紅了臉,一麵又歡喜在此處遇上她,待要過去抱起來,又給她叫娘叫得臊了,把臉一紅,回頭問姐姐道:“這大姑娘如何在這裏?是來拜年的麼……”
碧霞奴知道妹子臊了,連忙上了抱起了歡姐兒在懷裏顛著哄,一麵笑道:“今兒都是外嫁女兒回門的日子,她父親隻怕嶽家見了彼此傷心,不曾帶了去,養在我們這裏幾日,可巧給你撞見了。”
歡姐兒一麵摟了碧霞奴的粉頸磨蹭,隻把眼睛瞧二姐兒,嘬著手指眨巴眨巴大眼睛問道:“娘怎麼不認我了?”
喬二姑娘到底狠不下心來,隻得上前來接在懷裏笑道:“好精細的小人兒,說的可憐見的,我都心軟了,明兒不許這麼叫,給人聽見了不好。”
歡姐兒見二姑娘抱她,知道是喜歡的意思,連忙趴在姑娘的香肩之上不肯動,踢著腿兒道:“叫幹娘,行嗎?”
二姐兒無法,隻得哎喲了一聲,對著她姐姐笑道:“哪裏來的這個小人精兒……”姐妹正說笑,忽見那張五姐撞了進來,一麵對她嫂子笑道:“給親家小姐燉了茶來,嫂子也吃一杯。”
碧霞奴姐妹見了趕忙道謝,一麵心下好生奇怪,平日裏嬌滴滴的一個女孩兒,何時這般有眼色了?
原來那張五姐給何大郎拒了婚事,心裏正在不忿,忽見三郎收了何歡姐兒在家,便猜出了幾分,又聽見哥哥嫂子在廚房裏商議,帶了歡姐兒回門,討一討喬二姑娘的喜,便知道二姐兒原本不樂意,是要借著這小奶娃兒哄她,等兩個情份深了時再說出歡姐兒的出處來,隻怕二姑娘由憐生愛,竟允婚了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