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抓了抓頭,有些不好意思道:“妹子不成人,教姐兒受了委屈……”
碧霞奴心裏有些疑影兒,是那張五姐故意說破了此事的,隻是不知道究竟為了什麼,因問道:“莫不是奴家哪裏做的不到,叫小姑子惱了,今兒借著這個話頭兒叫我難堪麼,我瞧著五姐倒不是那樣的孩子……”
三郎搖頭苦笑道:“我的姐姐兒,你那裏知道這裏頭的深情底理呢……”說著,便把王氏給五姐提親,叫何家的媒人拒了的事原原本本的說與她知道。
碧霞奴聽了個大概,一麵搖頭道:“論理不該我做媳婦子的說,隻是婆母娘這件事上急躁了些,莫不是你有什麼不好聽的話對她說了,擠兌的老家兒要聘閨女還債麼?往後快別恁的了,倒像是我做媳婦兒的挑唆你們家宅不和似的……
這事說破了也好,我瞧著妹子沒動大氣,待歡姐兒還是從前一樣的疼,也不知他們兩個有沒有姻緣,隻好再看罷了……”
喬姐兒說一句,三郎答應一句,說完了又讚道:“好個賢惠的姐姐兒。”夫妻兩個說了幾句沒要緊的話,各自散了出去陪客。
閑話休提,一時過了初五,三郎的假也快要消了,張四郎早一日已經回了學裏念書,歡姐兒也給何大郎派了土兵來接了家去,三郎夫妻兩口子拾掇了家宅,給王氏和五姐兩個預備了幾日的吃食,三郎把堂屋裏幾處漏雨的地方修補好了,留了些銀錢給母親妹子吃穿用度,忙了一日,方才告辭返回鎮上土坯房內。
這幾日在婆家時總沒有多大功夫兒做活,碧霞奴來家路上就往那間繡莊去取了花樣子,約定了一日十方香羅帕,十根絡子的合同,到了家中收拾停當,馬不停蹄就做了起來。
三郎瞧著很是過意不去,因瞞著渾家去找李四郎商議,弟兄兩個這幾日可巧沒有排班兒,依舊往平日裏吃酒的二葷鋪子裏去談。
叫了四涼四熱、燒黃二酒來吃,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三郎因提起了話頭兒說道:“年前你可曾聽見一樁怪事?”
那李四郎是個沒有彎彎繞的,搖了搖頭道:“高顯雖說是個鎮店,到底也是個屁大的地方,一年到頭都是相安無事的,哪裏來的什麼新聞呢。”
三郎見兄弟不大上道,也隻得明說了道:“你沒聽見我那四兄弟欠了賭債,給人追到看街老爺家裏來的事情麼?”
李四郎方才想起來道:“恍惚是聽見看街老爺家裏來了一夥子什麼混混兒,誤打誤撞的唬著了太太,結果何捕頭可巧同著老爺來家相談,撞見了,攆了出去,卻不知原是為了哥哥家的事情,怎麼我那四兄弟還是恁般不長進……”
說到此處又怕三郎臉上不好瞧的,趕忙打住了話頭兒不肯再說。三郎見了笑道:“你我至交兄弟,骨肉一般,說句不怕他惱的話,你倒比我那親兄弟還親近些個,咱們倒不用忌諱什麼,可不就是那麼回事麼。也多虧了何大哥從中維持著,如今講定了是按月供給還錢,隻是這一百兩卻要何時才能還清呢……”
李四郎聽見唬了一跳道:“嚇!竟要一百兩銀子,這要是在高顯城裏可就是天價兒了。倒難為您那令弟,竟有這樣的本錢。”
三郎歎道:“家門不幸,內中情由我不好對你說起的,隻是如今家中隻有老母幼妹,若是靠著老家兒,這一筆糊塗賬是定然還不起的了。我雖然不濟,也算是張家門中頂門立戶的漢子,說不得這件事著落在我們長房身上。
隻是我的底細旁人不知,難道兄弟你還不知道麼,如何卻有這個力量?少不得還要與你商議一番,你是鎮上的坐地戶,也給哥哥我出謀劃策,看看再兼個什麼樣的差事,才有望還了這一筆虧空呢?”
李四郎低眉沉思了一回,把頭搖了搖道:“三哥,倒不是我攔著您的心氣兒,隻是若有那樣容易賺的銀子,如今兄弟我也不至於困頓在一間土坯房裏頭,家裏來了客,坐的地方兒也沒有。如今雖然謀不上什麼差事,若是哥哥家中使銀子時,兄弟我這裏多了不敢說,總有十兩還拿得出來,哥哥權且用著再說。”
三郎見他誤會了自己的意思,連忙擺手道:“兄弟多心了,我因為你素日不是個心思重的,才尋了你來商議這件事,你家裏有個哥兒,正有好些個使錢的地方,如何卻問你來打秋風,快別多心,這事也急不得,你先替我留意打聽著,若是有個能兼差的地方就與我說,我自己忖量著辦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