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見渾家哭了,連忙拉了她坐下,一麵柔聲說道:“原先咱們幾次三番不理論,她豈不是越發上來了?隻怕心魔太深,不鬧出來是不能死了這條心的,如今且喜沒有大事,隻是她這一回鬧大了,張大戶門裏也是不好待……如今咱們自身難保,也不必替古人擔憂了,倒是這幾日的事情,你可曾對我家裏說了不曾?”
喬姐兒搖了頭兒道:“哪兒敢提起來呢,便是說了,說句不怕你惱的話,你們家裏除了你之外,哪裏還有個管事的,隻怕說了也是白說,倒招的婆母娘和四郎五姐心裏不好受,我正想著去監裏瞧你,討一個主意,誰想到竟是這般順遂。”
三郎聽見這話,便有些默然了,隻管把頭低了不大言語。碧霞奴方才自悔失言,待要找補兩句,一時又想不出來,末了還是三郎笑道:“我知道你說的都是實情,實在是自家心裏過意不去,又不好說母親弟妹的壞處,隻是委屈了姐姐嫁到這樣人家兒……”
倒說得碧霞奴臉上紅了,又想不出別的法子來討三郎的好,隻得身子柔順靠在他懷裏,低低的說句悄悄話兒,三郎聞言大喜道:“當真?你可莫要哄我,咱們好了這些日子,隻有這事你是不肯的,怎的如今肯了?”
喬姐兒紅了臉不言語,一麵打發他抹臉燙腳,夫妻收拾妥當,解衣登床,緊緊的挨在一處,說些離別之情,小別更勝新婚,又不知如何淘氣,書中難以盡述。
次日一早,三郎夫妻兩個梳洗過後往前院兒老爺太太那裏拜謝搭救之情,看街老爺安慰了三郎兩句,既是沒罪當堂放了,依舊隻管在縣裏當差,夫妻兩個謝過不提。
回了房中,喬姐兒拿了一包銀子遞與三郎道:“這個月要還的債我都預備下了,你何時往街麵兒上去,見了何捕頭當麵交給他,原是他做的中人,你可莫要自己去賭局子裏頭,仔細再惹出事來。”
三郎接了,在手上一掂,倒也沉重,拉了渾家的手對著光細看了一回,好似不如往日那般白膩了,歎了口氣道:“這些日子生受了姐兒。”
喬姐兒隻怕丈夫心酸,連忙奪了手道:“青天白日的隻管占人家便宜,你看屋子罷,念幾句書,不然再睡睡,我要去繡莊裏交活兒了。”
說著拾掇一番出了門,不一時到了那大繡莊子門首處,將這幾日活計交予店夥,可巧有個丫頭正在店麵裏挑帕子,見了大姐兒的活計,就不錯眼珠兒的瞧著,又端詳了大姐兒幾眼。
倒把她看的不好意思,隻得低了頭微微一笑,那丫頭見她笑了,知道是個和氣人兒,上來道了萬福道:“姐姐好手藝。”
碧霞奴見這丫頭生得不俗,又與自己搭茬兒,隻得還了禮道:“小大姐讚謬了。”那丫頭問道:“姐姐是這繡莊裏的繡娘,還是包月送來的呢?”
喬姐兒見她問,隻怕是要買帕子,連忙答應道:“不單在此處,這裏倒是包銷奴家的粗笨活計。”
丫頭笑道:“那敢情好了,我們姑娘如今要出閣,也說不得她,是個獨生女孩兒,雖然溫婉可人,到底嬌憨些,這幾年來一共就動過一兩回剪子,如今還有幾個月就出門子了,才想撿起這活計來。
偏生我們姑娘有些癡癖之處,不大近人情的,家裏針線上的人教她,便不耐煩,說不樂意與混賬老婆們來往,夫人倒也好手段,又是自己的刀砍不了自己的把兒,學不了半個時辰,倒要教人流水一般燉茶送點心給姑娘吃,總也學不起來。
如今我見姐姐生得好個模樣兒,又好手段,性子也溫柔和順,就不知道樂意不樂意到我們宅裏來陪著小姐做些針黹,若是學得會了時,這束脩銀子豈不是比如今給繡莊子裏包銷來的多些兒?”
碧霞奴聽見這個巧宗兒倒是心中一動,想著如今三郎失了一份差事,隻靠鎮上打更的月錢銀子和自家包攬的繡活兒,再想還債就不那麼容易了,想來那大戶人家的嬌小姐,自然都是橫針不拈豎線不動的,一日裏滿破學上一個時辰也就罷了,見這丫頭穿用不俗,家道自然殷實,若是賞錢多些,自己每日裏又空閑出好多時候兒,倒可以再整治些小菜兒拿到鎮上的二葷鋪子裏搭著賣錢,又有一份兒進項……
想到此處心裏就有些活動了,那丫頭見了,知道喬姐兒動心,又趕著說道:“瞧娘子的模樣兒,莫非是新嫁娘麼,怎麼往日這條街上不見?”碧霞奴道:“奴家今年才過來,原是屯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