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兒的婚事,兩下裏沒說妥,便各自丟開手要走開,依著陳氏的意思,竟要留下二姑娘在秀才第中發嫁,喬姐兒和仙姑豈能容得她?仗著這一回人多勢眾,將二姑娘依舊帶回仙姑家中。
三郎夫妻兩個因為鎮上還有活計,不便久留,告辭回去,三郎到鎮上先對那何捕頭說了此事,何大郎聞言冷笑一聲道:“彼此存些體麵比什麼不強?怎的你這位老泰水非要鬧到魚死網破的地步,說不得我也隻好奉陪了。”
張三郎聽了碧霞奴的囑咐,連忙規勸何大郎不要生事,大郎笑道:“這事不與你們兩口子相幹,我在三班六房混得久了,怎的連個窯姐兒也擺不平,叫她在婚事上頭拿捏住了,往後如何管教那一幫猴兒崽子們。”
三郎不知何捕頭意欲何為,平素倒也恨那陳氏作踐孤女,此番倒有些樂得看戲的想頭兒,便不十分規勸,告辭了出來。
連日無事,這一日喬姐兒教學回來,見三郎正在房中陪人坐著,唬得不敢進去,三郎瞧見了笑道:“你進來不妨,這是喬家集的街坊,奉了族中三老四少之命前來尋咱們的。”
碧霞奴不知何事,聽見是街坊來尋,便不回避,進的房來聽個端詳,原來那何捕頭一心要拿住陳氏的錯處,聽說原先是勾欄陳家的姐兒,便托一個相熟的姐兒名喚銀兒的,去打聽消息。
那銀姐托了行院的姐妹問明白了,原來這陳媽媽在行院裏最是麵酸心冷閻王脾氣,小娘兒到了這夜叉手裏一調理,沒有一個不是嬌嬌嬈嬈會巴結人的,又聽見勾欄陳家有個規矩,但凡小娘兒葵水已至,就在飯菜裏頭混了藥給她吃,一年半載傷了根本,再不能生養。
大郎探聽了這個根底,心中便有些疑惑,又到喬家集上打聽了麟哥兒誕育時請的哪家穩婆,他一個總捕在鎮上尚且有些名頭,到了村兒裏,端的青天大老爺一般,誰敢支吾,一捉一個準兒,到了那婆子家裏,薅了頭發摜在地下道:“老虔婆,做的好事!”
那婆子這些年來傷天害理的事情倒也不曾少做,隻不知道何大郎問的哪一件,唯有磕頭求饒。
何大郎冷笑道:“旁的事情我且饒你,隻說喬家集上喬秀才家的陳氏小妾,生產時候可曾弄鬼兒了不曾?若不實說,回了老爺,這些年一樁樁一件件算在你這馬泊六身上,騎了木驢當街剮了還是輕俏的!”
唬得那婆子死了過去,一時醒了,哭天抹淚兒屁滾尿流的和盤托出,原來陳氏自從贖身出來,一直要往上掙一掙,怎奈年輕時做下那樣行當,淘虛了身子,又吃了幾年傷藥,已經傷了根本再不能開懷生養的。
眼見著家中主母身子孱弱,支持不了幾年,若是自己再不加把勁兒,來日就算擠兌死了大姐姐,總還要有別人家的小姐來做填房,自己依舊是個二房。
這老婆子既做著穩婆的勾當,也會說風情,給人討小買妾,穿宅過院賣些花兒粉兒的,無所不為,常在喬家內宅走動,陳氏見她機靈,便略略將此事與她商量起來,又許了她好些謝錢。
這婆子見有利可圖如何不歡喜,況且這件事情倒也好辦,一來那喬秀才是個書呆子,大娘子又是靦腆小姐出身,不大理會二房的事,底下兩個丫頭還小,人事不知。二來自己幫襯著陳氏做成了此事,來日扶正,也有個把柄在自己手上,時不時的去敲她一筆,豈不是一輩子的鐵杆兒莊稼?
因此下了死功夫幫著陳氏做成此事,叫她七八月份秋涼時候穿了長大衣服,做些害喜的模樣兒,請了自家來瞧,一口咬定是懷上了,便借此機會攆了男人往大房裏睡去,每日隻說頭風犯了,門窗鎖死,在房裏養胎,褲襠裏塞了棉布包兒,家裏老爺太太都是斯文的人,難道還扒了褲子相驗不成?
一熬就熬到來年四五月份上頭,那陳氏尋了一日隻管哭天搶地的喊疼,唬得老爺太太急得要不得,這一胎都是這老穩婆照看的,因此傳了她進來接生,這婆子尋了一個別人家丫頭私下養的未足月的哥兒放在籃子裏夾帶進來,關了門潑了母子兩個一身的狗血,隻說是早產的,混過老爺夫人的眼,竟認下一個宅門兒丫頭扔出來的私生子做了自家千傾地一根苗兒……
何大郎得了這個消息,命那老婆子簽供畫押,帶了兩個土兵,拿了一紙憑證往按喬家集上去聚齊三老四少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