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張上邪捉刀獲讚(1 / 2)

唐閨臣聽了母親訴苦,隻得一聲兒不言語,唐夫人掉了幾滴眼淚,一麵拉了他的手,拉高了袖麵,顯出一道淺淺的傷痕來,搖頭歎道:“當日給你退了喬姐兒,原是爹媽錯辦了這事,前兒偶然見了,是個齊全孩子,說句不中聽的,比你如今房裏這一個強遠了……”

當日唐少爺十三四歲時候,縣尉老爺家裏張羅著說親,隻因常聽人說喬秀才家裏的姑娘生得好,大喬傾國,小喬傾城,隻是出身低些個,不然早就選到宮中做娘娘去了。

那唐家當日初到此地赴任,心氣兒正是高的時候,唐少爺又中了秀才,生得好個相貌,高顯城中再找不出第二個這樣的子弟來,夫人偏疼獨生兒子,定要說一個德言容功四角俱全的金娘子給他。

媒婆子異口同聲都讚喬姐兒的品貌,因此派人前去說合,那喬秀才雖然中了黌門秀士,到底是縣太爺的門生,如今縣尉家裏來求,怎敢拒了,又聽見唐閨臣果然是個好子弟,欣欣然應下這門親。

誰知快出閣時喬姐兒就得了這個症候,通體雪團兒一般,朝如青絲暮成雪,已是見不得人的了,唐家聽見這事如何肯依,便仗勢前去退訂,彼時喬秀才夫婦都已下世,隻留下陳氏管家裏的事,並不大上心繼女的婚事,聽見媒妁說要陪幾百兩銀子,心中如何不愛,交割文書退了親。

那碧霞奴雖然年幼,自幼隨父親念書,頗知禮數,十四五歲的大姑娘,正是認死理兒的年紀,聽見自己給人退了定,心中又羞又怒,趁著夜深人靜時候,解了腳帶吊在房梁上頭,偷偷的投了繯。

也是父母在天之靈庇佑,往日裏二姐兒睡得深沉,不知怎的今兒倒要起夜,迷迷糊糊的瞧見姐姐吊在房梁上,唬得大哭起來,那時家中丫頭婆子還不曾打發幹淨了,眾人趕忙救下來捶胸口灌薑湯,緩過一口氣來。

二姐兒當日年幼,父母沒了,隻把姐姐當娘一眼戀著,如今見她尋思,直說“帶了我去”,喬姐兒聽見妹子這般說,摟了在懷裏姐妹兩個抱頭痛哭了一場,隻當自己死了,便沒有再說別家的念頭,一心一意養活妹子,心如死灰一般。

偏生那唐少爺也是個癡情的,聽見退了喬家,大鬧一場,背地裏隻說父親是個背信棄義的小人,自己辜負未婚妻子恩義,清操有虧,丟了念書人的臉,又聽見喬姑娘竟尋了短見,自家更不能獨活,便摔破了盅子拿著細瓷兒割了脈息,貼身小廝兒瞧見是,鮮血流了半炕,人也昏迷不醒,唬得夫人昏死過去,救醒了時好生勸他,又說喬姐兒無事,隻是立誓不肯嫁人,在家中將養妹子。

唐閨臣聽了無法,自己又是家中獨子,也隻得委曲求全胡亂度日罷了,過幾年塵埃落定,縣尉做主給他娶了鄉紳之女宋氏,容貌才學自然比不上當日大喬姑娘的盛名,唐少爺便不肯放在心上,不過一半月進了內宅裏頭點個卯,平日裏隻在外書房住著,又嫌妻子聒噪,隻好借著文社之名,往勾欄梨園之中消磨歲月,直到遇上杜琴官這般如花解語的妙人,方才略有了笑意。

如今聽見母親無端提起當日未婚妻子來,心中惆悵,又見母親年老多病,隻怕思慮傷身,因陪笑著說些違心的話道:“當日年小不懂事,戀著那喬大姑娘,也是兒子眼皮子淺,如今長了幾歲年紀,見的人多了,倒也通透些。

旁的不說,今兒去看街老爺家中閑坐,撞見他家街坊那大娘子,好個相貌,謫仙玉女一般,可見市井人家也有許多絕色,那喬家姑娘倒未必比得上人家。”

唐夫人聽了這話暗暗的吃驚,心說這才是不是冤家不聚頭呢,偏生兩個竟遇見了,聽兒子言下之意,心裏必是屬意喬姐兒的,當日若不是錯聽了市井傳言,如今正是一對璧人,養下兒子來,還不知生得怎麼粉妝玉琢、乖覺可愛呢。

想到此處,心裏又把那縣尉老爺罵了幾句“老不死的殺才”,心思就活份起來,隻是喬姐兒如今嫁為人婦,這事還要從長計議才是……

那唐閨臣見母親怔怔的出神也不言語,隻得認了錯兒道:“娘莫要惱了,今兒晚間孩兒回內宅睡睡吧。”

唐夫人回過神兒來,想了一回笑道:“這也罷了,媳婦兒心裏正不自在,你莫要招她,樂意在書房就在書房,別說我管緊了你,又不念書了。”唐少爺見母親回嗔作喜,心中猜不著何意,隻得告辭出來,依舊睡在書房裏攻書不提。

卻說四郎婚事已定,三郎和喬姐兒商議著,先去學裏對四郎說了端的,交割清楚,叫他自己去對母親說,省得王氏又要多話,商議已畢,三郎又說幾句笑話兒,喬姐兒隻管抿著嘴兒笑,也不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