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那張五姐吃了柳桃兒一頓搶白,待要和她大鬧一場,卻忽然給保官兒扯住了袖子,這才想起來自己手上原有他家的把柄,端端正正坐好了,冷笑一聲道:
“嗨,我們這個買賣說穿了也不過是賺個辛苦錢兒,搭班兒唱戲教小孩子們,保官兒一個人也夠累的,就是不想回來睡,我也犯不著埋怨他,嫂子倒沒的可挑嗦。,倒是我的好哥哥好嫂子,如今做著好大的事業,方才你說瞞者瞞不識,我們又何嚐不知道?你們夙興夜寐做的那些好勾當!”
柳桃兒聽了忽然臉上一紅,口中兀自支支吾吾道:“你少在這兒拐著彎兒的指桑罵槐,陰陽怪氣兒的,老娘是個響當當的婆娘啊,倒不像你們做那種買賣別人家子女,不學好的勾當。”
張五姐冷笑一聲道:“誰說不是呢,嫂子果然是個菩薩菩薩心腸,我們要是有嫂子這樣的相貌體麵,沒準兒也要走這條路,隻可惜生的粗笨又不會巴結人,倒沒得像你們家原來就是仙人跳出身。我哥哥中了一回倒也罷了,你們兩個也算是才子佳人信有之,怎麼如今成了婚還在做這買賣去?
前兒我聽說張大戶到了嫂子房裏,沒過一時半刻就叫哥哥帶著一夥人進去,連衣上帶褲子扒了一個精光,披著一床破席趕他出來,還說要告到官府上去說他淫人妻女?聽見那張大戶家裏可花了好幾百兩銀子擺平了這事兒呢,如今三哥三嫂家裏出了這樣的大事,不是我說句罪過的話,哥哥嫂子再做兩三回買賣,這虧空可不就不長了?”
原來那張四郎,自從給人革去了童生身份,也想著出去找個差事。可如今他又沒有功名在身,就算是要坐館教學,人家也不敢請他,若是做別的勤行買賣,他又自詡為聖人門徒並不肯做,況且勤行的差事都要從小學徒做起,他如今已是快三十歲的人了,在跟著那夥子十一二歲的小夥計一處學徒,叫人擠兌的跟三孫子似的,他心裏也不熨帖。
就為這事兒耽擱了一年半載,家裏頭坐吃山空,柳桃兒的娘家現在一心想把閨女接回去重新安排再嫁,是三日一吵五日一鬧的,鬧的張四郎心裏不熨帖,也不大樂意在家居住。
原先他倒是認得一幫輕浮浪子,賭局子裏頭勾留過一段時日,後來背了重債,又是哥哥嫂子替他還的,才下死命戒了這個癖好。可如今在家裏煩心事太多,又跑到賭局在那兒廝混。手上也不過幾兩銀子的本錢,一進去就輸光了,叫人拿住打個臭死,又非要他還了銀子。
可張四郎如今隻怕柳桃兒要和離,哪兒敢往家裏要銀子去,那夥人又不是好惹的,兩三個潑皮架住了四郎回家,登堂入室場進了房裏。忽見那柳桃兒倒有幾分姿色。為首的那個小混混兒便前倨後恭起來,又是打躬作揖,趕著認下他們做哥哥嫂子的,說了一回十分親熱的話,拉著張四郎出來。
卻又不要他立馬還銀子了,幾個人帶著他上了大飯莊子裏吃了一回酒,張四郎是個混不吝的人,隻要有吃有喝他也不問什麼,也是素了好幾日,打開了裏外套間兒,撩開了前後槽牙,風卷殘雲一般吃了個溝滿壕平。
那夥人見了心中冷笑,嘴上就勸他說:“我的哥哥,你如何混到了這步田地,這般潦倒窮困,家裏放著活寶貝怎麼不拿出來換錢?”
張四郎聽了不解其道:“這幾位哥哥兄弟們沒的拿小的開心了,如今家裏雖說還有幾個閑錢,也不過能揭開這幾日的嚼果,還都是仗著我嶽父家中時常幫襯扶持,不然我和渾家早就餓死了。”
那為首的人冷笑道:“哥哥家裏有個活寶貝,隻是不舍得拿出來換錢,,如今你家裏這一位本錢倒是大,又是穩賺不賠一本萬利的勾當,隻是不知道你敢做不敢做?”
張四郎是個見了銀子是命的主兒,聽見有錢賺如何不樂意?連忙斟了酒遞到那人身邊請教端的。那人笑道:“早就聽說四哥是中了仙人跳才成婚的,不過是市井傳聞,這話真嗎?”
張四郎聽了臉上一紅,擺擺手道:“兄弟莫要聽那些市井潑皮的胡唚,若說我與渾家是先定情後成親倒是有的,隻是這事兒擱在小戶人家也不新鮮,原本是吃醉了酒,不打誤撞的闖到人家小姐的閨房裏。結果到後來嶽父嶽母憐惜,哥哥嫂子幫襯,也就好說歹說做成了這事兒,倒是成全了我們小夫妻的名聲體麵,沒準兒千秋萬代之後,倒是一段市井佳話呢。”
那人笑道:“既然四哥覺得這事兒沒有什麼不妥,不如就當做一件營生做起來?”
原來當日這種事情有個諢名兒,稱叫做仙人跳的。多半都是良家媳婦兒打扮的花枝招展倚門而立,對著往來的客人飛些眼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