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婦道說笑了一回,小廚房裏就彌漫出黃燜羊肉的香味兒來,香氣撲鼻,就連嬈娘這樣不在飲食湯水上不走心的娘子聞了都直流口水,歎了一聲道:“這冰姐兒在咱家呀,別的事沒受啥委屈,隻是這口福就斷斷不如在你家了,以後她小牙兒長齊了,能吃飯菜的時候,隻怕再也不想來我們家了也是有的。”
掀開了鍋蓋,碧霞奴叫嬈娘嚐嚐香菇片和馬鈴薯,果然已經燉得爛爛的,趕忙關了火,盛出來好幾大碗,到前頭招呼男人們一起到堂屋來吃飯,可歎官哥兒想這個菜都想了好些日子,如今聽見要吃飯,反倒不猴急,不讓旁人動手,隻管抱了妹妹,先喂冰姐兒吃的飽飽的,自個兒才動筷子,碧霞奴見了,給張三郎使個眼色,夫妻兩個都對這小女婿一百個放心。
席間兩家人又說些去鳳城的打算,原先在上方屋中李四郎已經知道了,嬈娘聽說,倒是心裏十分舍不得冰姐兒,官哥兒聽的更是不依,飯也不吃了,丟下筷子隻管摟著小媳婦兒,不想讓她走似的。
冰姐兒還聽不懂大人說話,隻管眨巴眨巴毛嘟嘟的大眼睛,見小哥哥不吃了,自己反倒往小碗裏埋著頭還想再吃幾塊肉。李死郎見兒子耍賴,揉了揉官哥兒的小腦袋笑道:
“鳳城離這裏最多也不過一半日路程,再說總是把妹妹放在這兒,你嶽父嶽母兩口子又不放心,咱們家沒有女兒,你也就是這幾年還照顧得來,等以後妹妹長到七八歲上大了,便不要你照看,見了你反而要躲的,你們兩個彼此生分起來,以後就過不到一塊兒去了。”
那官哥兒還是個小毛孩子,人事不懂,聽見爹媽這樣說,反倒不敢強留妹妹在家,隻是摟著冰姐兒還是不放手,把她放在膝蓋上顛了顛,歎了口氣道:“以後你不在我家了,誰跟你做被窩兒叫你鑽呢?”說的一家子的人都笑起來。
三郎一家人在李四郎家中住了幾日,就起身告辭往鳳城去再整基業。冰姐如今給娘親貼肉照顧著睡了幾天,早就和碧霞奴又親近起來,反而叫那李官哥兒退了一射之地。關哥見妹妹如今不大親近自己了,心裏悵悵然的,每回三郎一家子要走,都攔住了不讓,又吵著要讓爹媽再留嶽父嶽母多住幾日。
四郎和嬈娘給他纏得沒法,因說日後若是在學裏考上了前五,就擇一日休沐日帶著他往鳳城上去瞧冰姐兒,官哥兒這才放心,撒手放冰姐兒回去。
辭了李四郎夫婦,碧霞奴又放不下外祖家,意思是還想去瞧瞧,上回遇見親戚冷臉的事情,後來三郎是知道的了,意思就不大樂意叫渾家過去,無奈喬姐兒心善,舍不得不聞不問就走,還是到了金家門兒。
等了一會子,小角門兒出來一個賣菜的婆子,正是碧霞奴相熟的,趙姥姥身邊的人,拉了她問了一聲,因說老太太這病是個緩慢症候,太醫說這一二年還不礙的,隻是調理著也不能指望著全好,見小姐來了,還要往裏回稟,碧霞奴隻怕給外祖添麻煩,隻叫她傳個話兒,說自己回屯裏待產,等養下哥兒來再來拜見,別叫外祖母知道,隻告訴趙姥姥就是了。
一家子辭了親戚,這才雇了一輛大車,就往鳳城去。到了城裏,張三郎拿了原先房屋經紀給的鑰匙,尋到了當日買下的那一處小門臉兒,指給碧霞奴和冰姐兒看,倒是一處臨街的兩進小院兒,前頭就是門臉兒,開了門可以做生意的。
碧霞奴目測了一回,少說也能擺上十來張桌椅,開個二葷鋪子正合適,賣早點、夜宵都方便,若是要開大酒樓,自己夫妻兩口子是忙不過來,又要請人,家大業大,創業容易守業難,倒不如做個小本生意,也不過就是賺個一日吃穿用度罷了,等冰姐兒大了,嫁到李四郎家裏去,夫妻兩口子靠著這個營生,全當做是解悶兒罷了。
又瞧了瞧後頭住人的院子,也不過是兩間房,一個小廚房,倒是自帶茅房在裏麵方便得多,無冬立夏的不用到街上去尋官茅房了。碧霞奴見了,心中都滿意,對著三郎笑道:“難為你當時挑的這個地方,大麵兒上都合了我的心意,可見咱們兩個到想到一塊兒去了。”
張三郎點頭道:“你平日裏常勸我狡兔三窟,當日我見你說願意做個二葷鋪子,隻是那會兒冰姐兒還太小,也舍不得叫你賣頭賣腳的操勞,就先定下這麼個地方,想著過個三五年,看看咱們家的買賣怎麼樣,若是不好時,這也是個退步抽身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