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嬈娘套中了,十分得意,一連聲兒叫那老道姑把玉女抱下來給自個兒,這玉女娘娘可是個金身,裏頭還有金箔護體,就連身上的襖裙也都是一針一線花銀子請了蘇州繡娘繡出來的,老尼姑哪兒舍得這個?趕忙擺手道:
“哎呀使不得,這可是伺候老娘娘的玉女娘娘,怎好給你加做了孩子,大奶奶沒聽過那些個神怪評話故事麼?若是讓神佛投胎奪舍,尋常人**凡胎的受不住,反而要受害呢!”
那杜嬈娘不過是不爭饅頭爭口氣罷了,也知道這老尼姑是虛張聲勢嚇唬人,無非就是不想把金身給了他們壞鈔罷了,有心逗她一逗,因笑道:“我三兩銀子套上的,怎麼說不給就不給,你瞧瞧我男人。”說罷拿手一指李四郎:“他可是看街老爺,你若不依時,叫了土兵來,登時砸了你的小廟兒。”
那李四郎今兒來會親家,自然穿的體麵,也就穿了原先當差時候的一身兒的官衣兒來,沒想到倒給渾家狐假虎威了一回,連忙擺了擺手笑道:“你又何苦唬她?”見老道姑麵上有些畏懼的神色,一麵笑道:“莫說是我,就是縣太爺來了,又怎敢傷了廟產,老師父莫怕,是我渾家與您老玩笑罷了。”
那老道姑方才念了一聲無量壽佛,一麵想出個主意來,一拍巴掌笑道:“貧道有個主意,日後奶奶誕育了大姑娘,不如就送到廟裏來做個寄名兒的土地,就給碧霞元君老娘娘做弟子,又尊貴又體麵,還沾沾仙氣兒,不知您二位覺得怎麼樣。”
嬈娘自是歡喜,做了寄名兒徒弟,名字就要刻在玉女娘娘的金身上頭,豈不是比拴來一個娃娃露臉多了,得意一笑,方才放過了老道姑,與李四郎兩個抱了官哥兒出來。
迎麵就遇見了張三郎兩口子進來還願,這才聚到一處,一路伴著往張家去,那李官哥兒思念冰姐兒,一路蹦蹦噠噠的,聽見嶽父嶽母指路,倒先跑到了二葷鋪子,遇見蓮哥兒帶著冰姐兒玩兒,這才起了齟齬,如今大人說破,自然就沒事了。
也是難為了小孩子家家的,剛才還打的跟熱窯似的,這回這倒是不打不相識,勾肩搭背的稱兄道弟起來。兩個說的熱鬧,倒把一旁的冰姐兒給冷落了,拿小手兒勾一勾這個又推一推那個。
那李官哥兒是家裏的獨養孩子,本來就沒個玩伴,在高顯城的幼學童蒙裏頭做了唐少爺的徒弟,人家書院裏頭倒是格外看顧他,每日裏課程最多,叫他當著半個學長的名兒。
他既然幫襯著師父管著學裏的學生,自然要端著點兒架子,又不能跟同學們打成一片,回來家中自個兒更沒意思,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如今好容易遇見了蓮哥兒,兩個當真是一拍即合,好像都有說不完的話似的。
蓮哥兒就領著李官哥兒往自己住的廂房裏,官哥兒是個自來熟,一屁股坐在炕上,抱了冰姐兒叫她在炕上玩耍,許久不見冰姐兒卻還記得當日鑽被窩的事情,拉了她小哥哥的手,支支吾吾的比劃起來:“洞房,洞房。”
蓮哥兒不明就裏,倒紅了臉笑道:“我們大姑娘可真是人小鬼大,怎麼都知道這樣的混賬話?”官哥兒也紅了臉笑道:“不是那個意思,你等我做給你瞧就知道了。”
說著,又借了蓮哥兒的被窩,圍成一個小洞,冰姐兒果真拍著手笑起來,一麵就往裏鑽過去,一會兒又爬出來瞧瞧他們。官哥兒正帶著冰姐兒玩兒,一打眼兒看見炕上放著四書本子,好奇拿起來翻看了幾頁,因笑道:“你在這裏做夥計也念書嗎?”
蓮哥兒有些不好意思,拿了本子道:“這是原先在我們這兒吃早點的客人落下的,我不過替他看管幾日,哪裏懂得這些?隻不過念幾個字,不做睜眼瞎子罷了。“
官哥兒看書上有朱批,字跡秀麗,又不像是幼學童蒙裏頭的孩子們寫的,他原是個聰明人,一看就有些明白了,向前來勾肩搭背地笑道:“小哥哥。你要真心想學也不是不能的,隻是在這裏工錢不多,隻怕送到學裏卻還夠不上束脩銀子吧?”
蓮哥兒聽他說破,紅了臉點了點頭,官哥兒一笑道:“這有什麼難的,左右我是這裏的姑爺,不過三五日就要來一趟,你有什麼不懂的隻管問我就是了,如今我在幼學童蒙裏念了一兩年,旁的手藝沒有,客窗對對子,背個書還都算是個成手了。”
蓮哥兒聽了大喜,就著炕沿兒上就要半跪下拜師,官哥兒趕忙攔住了笑道:“你比我還大幾歲,給我行禮不是折損我嗎?再說我也不是白教給你,有幾件事情要托付,隻要幫我辦好了,我自然傾囊相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