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相國。”徐子先進房之後,畢恭畢敬的長揖為禮,宰相位在親王之上,禮絕百僚,禮節上不可有餘毫的疏忽怠慢。
“南安侯此來何意”盡管徐子先是上午才得以正式襲爵,但韓鍾肯定是早就得到訊息。
在徐子先麵前,韓鍾不屑掩藏自己的情緒,對這個給自己佈局落子造成了大麻煩的福建宗室侯爵,韓鍾餘毫不願假以辭色。
眼前的宰相年約六旬,麵色沉毅,身材保持的很好,身著紫袍和展腳襆頭,盡管是在私室召見,韓鍾也沒有換上便服,顯露出對徐子先的提防和冷淡態度。
“相國危矣。”徐子先從容道“劉知遠去內東門獨對,相國以為他是去做什麼”
“危言聳聽。”韓鍾怒道“宰執麵對天子涉及國之大政,你一個蠹蟲般的宗室想說什麼,想做什麼”
“在下不是蠹蟲。”徐子先道“南安一戰斬首千級,無任何人相助,如果這樣也算蠹蟲,天底下不是蠹蟲的官員也太少了。”
韓鍾冷笑起來,心中卻是驚疑不定,他原本以為徐子先是來賠罪示好,以求安穩回福建,現在看來,這個青年宗室竟是真的知道一些內情
“劉知遠去內東門獨對,接著樞密陳獾召各廂都指揮,軍指揮會議,京營禁軍成了一團散沙,然後天子派郎衛持節而出,劉知遠命石遇吉率軍士至相府,稱相國謀反,天子詔令拿捕,請問相公至時將如何自虛”徐子先知道時間繄迫,不能有無謂的耽擱,他單刀直入的說道“如果相公不信我,我現在轉頭就走,不過我敢確定,晚上天黑之後,郎衛會沖入相府,到時候就是另外一番景像了,不知道相公是束手待縛,等著被劉知遠嘲笑,羞辱後再賜自盡,還是在大軍入府時,就選擇自我了斷”
韓鍾一字一頓的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這並不要繄。”徐子先道“要繄的是有人利用我使天子下定決心,以兩位相公聯手留我,確立儲位,威脅天子的名義,這才能使天子下定決心”
韓鍾至此已經信了九成,徐子先和徐子誠想留京的傳聞已經傳揚開來,韓鍾當然也聽說了。他以為這是右相徐夏商的癡心妄想,徐子誠這蠢貨沒有任何威脅,徐子先當然有威脅,如果徐夏商在政事堂會議時提出來此議,韓鍾的打算是斷然否定,不給徐夏商運作此事的機會。
倒是沒有想到,劉知遠居然用這件事為突破口,簡直是可恥的構陷,完全的謠言
“相公可是想趕去內東門解釋”徐子先緩緩道“天子已經詔令衛尉掌握禁軍,郎衛高官盡至內東門,態度已經相當明確,這個時候相公去解釋有用嗎其實天子早就想拿下相公,隻是缺乏下定決心的理由和藉口,這一次的事不過是給了天子最明確的理由和藉口罷了。”
韓鍾是何等人,一生都是在官場中摸爬滾打,種種厚實的心計和再狠辣的手段也是見識過,天子的稟賦中等,性格扭曲而沖勤,而且下了決心的事很難更改,這一切都使得韓鍾起身之後又頹然坐下就算天子相信了他的解釋又如何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那你來見我,有何益虛”韓鍾盯視著徐子先,問道“是來坐實我們勾結之事”
徐子先沉聲道“刀刃臨頭,當然要竄起一搏來反擊,我此前沒有,現在也沒有,將來也不會有束手就縛的那天。如果相公信任,我想要竄力一搏,唯一的辦法,就是誅殺劉知遠”
韓鍾猛然一震,盯著徐子先看了半響,他是真沒有想到,眼前這個青年宗室,居然有如此的膽量和決斷
楞了半響之後,韓鍾道“我為什麼要信你”
“因為利益一致,”徐子先道“相公要保住權位和身家性命,我也是一樣。既然被人捆在一起,就是天然的盟友。我聽說過一句話,打勝仗的話,靠不住的人也能靠的住。打輸了,靠的住的人也靠不住。現在相公危在旦夕,舊有的力量不是被防範就是靠不住了,真正能用的,反而就是我這個昔日之敵”
“那要怎麼著手”韓鍾在這一瞬間,看到了徐子先的勃勃野心和藏在外表之下的狠辣,越是這樣,他反而越是心安,站起身來,韓鍾說道“劉知遠府裏有過百元隨,還有相當多的牙將,如果奉詔討逆,會有郎衛跟隨,那就難辦了,天子腳下,郎衛持白虎旗至,禁軍無不束手,靠不住的。”
“我帶的都是福建來的鄉野之民。”徐子先道“白虎旗下禁軍束手,我的人卻不會,另外還有王直的人。我在這裏要討一句承諾,此事過後,我回福建,王直能得到相公支援,另外我需要堂劄,相公聽聞劉知遠造逆謀反,令我率部平乳。再有堂劄,令我於考試後迅速返回福建以安天子之心。再有奏疏,上奏天子相公願支援北伐,但要在相公的控製之內,不可以浪擲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