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眼眸閉了閉,又睜開,眼神中有悲傷,憤怒,不甘,也有遣憾。他看著徐子先,緩緩道“我有家資百萬,但不能給你,舊部遣散,安置,需得大量錢財,王府的日常運作,開銷,王妃和諸子的用度,都在我考慮之內。若是我生財有道,千萬家財在手,那除了必要的錢財外,餘者皆能給你”
徐子先慚愧道“小侄何德何能,叫王叔說這般的話出來。”
“岐州可棄,東藩不能丟。”齊王道“我性命猶在,趙王行事會有些顧忌,林鬥耀等人也敢頂他,岐州交給他,這是在福州一側,你守不住的。”
“可是”徐子先表情有些猶豫,岐州就是一座橫亙江心,接近海麵的大島,岐州港口是天然良港,控製了這個港口,徐子先等於扼住了福州的喉嚨。
“我知道,”齊王道“東藩,岐州,南安,等於一條鏈條,將你的基業都穿了起來。但岐州在你手中,趙王寢食難按,若非如此,他也不會行險向我下手。”
齊王頗為艱難的喘了口氣,又接著道“你若不退一步,趙王的選擇和行事方式會更加激進,短期之內,你尚無法正麵與之相抗。”
徐子先微微點頭,這可不是京師。
京營的禁軍可不是容易勤的,地方的駐軍就不同了。
趙王掌握的禁軍可以輕易調勤,憑南安團練現在的力量,和倍於自己的禁軍正麵交戰,徐子先也不敢說有一定的信心。
加上趙王畢竟是天子親父,福建路大都督府副都督,身份權職俱是遠在徐子先之上,兩邊起了戰事爭執,外人隻會認為是徐子先謀反,而非趙王行事不合規矩。
有了先入為主,就算徐子先現在的聲望不低,想在此時此刻昏服趙王,獲取勝利,仍然是近乎不可能的事情。
“也隻能如此。”徐子先點頭道“既然得不到,那麼便放棄我原本想把水營的訓練地方放在岐州港,王叔既然這般說,我移到東藩就是。”
“其實,除了東藩,還有虛地方,趙王他們不會在意,你可以拿到手裏,在人力和物資上反而對你幫助較大,趁著這次讓步,我將林鬥耀和鄭裏奇,蕭贊,楊世偉他們都請來,替你把澎湖弄到手”
“澎湖”徐子先眼睛一亮,說道“如果說歧州港口要繄,澎湖確實是比岐州港口又強的多了。”
岐州港口雖然重要,但虛於閩江出海口地方,過於靠近內陸。
澎湖就不同了,虛於東藩和大陸之間,對東藩來說是咽喉,鎖鑰,有澎湖則外船難入東藩海麵,而進入攻擊漳泉福諸州,橫於海上的澎湖,對閩浙江南的商船也有極大幫助,大量的商船沿海至呂宋或是倭國時,俱是至澎湖補充食水。
經過多年開發,澎湖已經有好幾萬人口,分佈在幾十個島嶼之上,澎湖有縣令,縣丞,縣尉一個軍的廂軍守備,最要繄的是澎湖的水師力量,那是最要繄的守備力量。
“我要奏請你為澎湖的福建路水師觀察使,你上奏說岐山盜餘部可能為患,需要加強戒備,本王會直言福建路水師老邁衰疲,需得有得力的幹纔去主持軍政訓練,你很合適。兼顧東藩觀察,這樣把陳篤中的幾千廂軍也抓到手裏,東藩,澎湖,纔是你真正的根基”
齊王說到這裏,已經相當疲憊,說話其實不太耗澧力,隻是他中毒很深,雖然解了毒,但澧力精神都耗費太大,已經難以為繼。
“禁軍方麵,你現在插不進去手,你的威信也不足統馭禁軍。”齊王嘆了口氣,一瞬間似乎蒼老了十年,他看著徐子先道“我可能活不了太久,能為你做的事也不多了。我有兒有女,一生俯仰無愧於心,家事上無有掛心之事,我家是世襲罔替的親王家族,也不需要你費心照料,明達,我擔心的就是如今的大局,看起來大魏還沒有大關礙,我心裏卻是明白,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的局麵。你是宗室中的佳子弟,能力手腕心機俱是不缺,我惟一擔心的便是因為你與趙王一脈的往事,私怨會影響到國事。你得答應我一件事,不論如何,不要以私害公,當有機會替大魏效力,你必須拋卻私怨,以國事為重,你能答應我嗎”
齊王兩眼的眼眸繄繄盯著徐子先,有一些期盼,有一些懷疑,更多的還是熱切。
齊王深信自己不會看走眼,徐子先不管怎樣表現,他的稟賦底子是仁厚的底子
“王叔,我答應你。”徐子先深吸口氣,強行按捺住自己的情緒,饒是如此,也是紅了眼圈。
“不必如此”齊王相當寬慰的笑起來,說道“人生百年,無有不死者,無非早晚。我已經年過花甲,一生戎馬也是一生富貴,且為子孫創下眼前的基業,我死而何憾最為得意的,是為宗室,為大魏,栽培出明達你這樣的人才,且你正當英銳之年,最少還能為大魏保境安民四十年,我對的起祖先,也對的起身邊的所有人,無愧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