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方臨淵答話,泰豐樓的掌櫃已然躬身繞出櫃台,迎了上來。

「呀,將軍!將軍今日大駕光臨,是來用膳嗎?」

說著,他已然轉過頭去,揚聲招呼道:「來人,請將軍樓上坐!」

方臨淵抬了抬手,說道:「不必麻煩,我今天約好了人。」

掌櫃忙又看向他身邊。

這位早在泰豐樓便定過位的方將軍他認得,旁邊的這位,更是無人不認識他麵上的金獸。

「朱公子!」掌櫃當即笑逐顏開。「您定的位置已經為您留好了,二位此刻上樓嗎?」

方臨淵搖了搖頭,抬眼又看向了那個中年男子。

「不急。」他說。「我剛在門外聽了兩句,似乎是這位公子想插個隊?」

隻見那方才還趾高氣揚的中年男人,這會兒麵露驚訝,隱約也看得出些怯意地轉頭看向掌櫃。

便見掌櫃壓低了聲音,對他說道。

「這位是安平侯爺。」他說。

……安平侯!

即便這男人是外地來的客商,又怎會沒聽說過安平侯的大名?

那可是當今聖上的夫君!

想起自己方才那句囂張的質問,這客商腿腳一軟,險些摔倒在地。

「侯……侯爺……」

他圓瞪著眼,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方臨淵卻是雲淡風輕,又問了他一遍:「是說她不能科考,也不能入朝為官?」

中年男人囁嚅著不敢說話。

「問你話呢。」就在這時,旁邊那個一身白衣的商賈忽然開口了。

他居高臨下的,神色淡漠,語氣平靜中卻帶著隱約的威逼。

……狗仗人勢!

中年男人知道他跟自己一樣,都是沒有功名的白丁,可偏偏這人站在安平侯身後,讓他如何……

他咬牙,片刻對著方臨淵深深行禮道:「小人一時失言,還請侯爺原諒我這一回。」

卻見方臨淵道:「我原諒你什麼?你既沒說我,我自受不起你的請罪。」

話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富商沒辦法,隻好轉身朝著那年輕女子打躬作揖道:「我有口無心,還請姑娘原諒。」

方臨淵沒出聲,倒是他身後那客商冷眼一斜,說道:「滾吧。」

那客商心下怨憤,卻也別無他法,賠著笑退出了泰豐樓。

泰豐樓的掌櫃自是看眼色的好手,見此情狀,連忙揚聲吩咐賬房道:「快,給女公子將客房開了——公子貴姓?」

「我姓薑,薑映。」那女子的聲音清淩淩的,繼而抬起頭來,朝著方臨淵與趙璴行禮道。「方才多謝侯爺與公子解圍。」

「薑映?」方臨淵微微一愣。「姑娘勿怪,你的名字我聽著有些眼熟。」

「福州的解元?」趙璴在旁邊道。「我記得策論寫得不錯,論的是江南的新政《核稅法》?」

那女子有些意外:「公子怎麼知道?」

方臨淵生怕趙璴露餡。

卻見趙璴淡淡笑了笑,說道:「各州放榜那日,我有幸看到過你的文章,有些印象。」

薑映點頭,看起來並沒對趙璴起疑心。

「我剛才聽姑娘說,你隻打算在泰豐樓住一日?」方臨淵又問。

隻見薑映點頭:「今日泰興樓有京中大儒講學論道,我打算來聽一聽。」

掌櫃在旁邊笑著插嘴:「女公子,咱們這兒的詩會要連辦七天呢。」

隻見薑映笑笑,坦然道:「不必了。我囊中羞澀,沒有太多盤纏,還要在京中住到會試那一天。」

說著,她徑直從袖中取出了銀兩來,數出泰豐樓一日的房費,便放在了櫃台上。

掌櫃正伸手要去接,卻見方臨淵抬手,擋在了掌櫃麵前。

「既如此,姑娘這些日的房費,就算在在下賬上了。」方臨淵偏頭,對薑映笑道。

薑映微微一愣,當即拒絕:「侯爺,這太過貴重,我……」

「你既知道我是誰,待金榜題名的時候,再還給我就是了。」方臨淵說著,轉頭朝著身側的「朱公子」笑了笑。

「既是朱公子都能過目不忘的文章,想必姑娘身有大才,登閣入朝也不過是早晚的事。」

趙璴對上了方臨淵的眼睛。

隻見他笑得狡黠,大庭廣眾之下,像是在跟他對暗號似的。

趙璴輕笑了一聲,從袖中取出荷包來,放在掌櫃的麵前。

「侯爺說得是。」他說道。「姑娘今日受我資助,他日金榜題名,也算我與侯爺慧眼識英的一樁美談了。」

——

待在泰豐樓用過了飯,趙璴又與方臨淵偷偷回了懷玉閣,去將他身上的男裝換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