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鐵柱,你將我抬來葉家小苑幹什麼?快去村頭周婆子家啊!
那蔣家老大的六個小娃兒全靠她一獨眼的瞎婆子養,她兩個孝順的兒子都在北邊,兒媳婦都在縣城員外府裏幹粗活,沒我這把老骨頭幫忙撐著,隻怕蔣家得散咯……
你還杵在著幹嘛?快抬我去呀!”
朱朝章恨鐵不成鋼地吼了王鐵柱一嗓子,哪知動作過大牽扯到了痛處,頓時齜牙咧嘴地抽著氣。
王鐵柱無奈:“周婆子那繼忠大哥不是去了嗎?您就好生讓晚丫頭瞧瞧傷得嚴不嚴重……”
“晚丫頭忙得很,我這傷不礙事,你趕緊的抬我去!”
朱朝章說著手腳並用的想爬起來,可奈何他人老了,手腳越發麻木,動作便顯得十分笨拙。那一跤結結實實地摔在石頭渣渣上,骨頭斷裂的聲音他又不是耳聾沒聽見。
可眼下周婆子的事情火燒眉毛,那六個娃兒可如何是好?
葉桑晚遠遠地,就聽到朱朝章與王鐵柱的對話。
朱朝章的心思,葉桑晚又何嚐不知?
當初葉家大房忽遭厄難,便是朱朝章的熱心幫助讓她在異世感受到一絲人情的溫暖。
村裏不知有多少像她這樣依賴著朱爺爺的人,她遙望著這位飽經風霜的慈祥老人,看他胡鬧撒潑,像極了得不到零嘴胡鬧的熊孩子。
像是感知到葉桑晚的注視,朱朝章溫柔的目光朝她望了過來,那目光如和煦的眼光,慢慢融化她心頭的淡漠。
若說“村長”這個頭銜是朱爺爺的束縛,倒不如說是他一生的榮光。
朱朝章像做錯了事被抓住小辮子般自形慚愧,“晚丫頭,不擔心啊,朱爺爺身子骨硬朗,沒事的啊!你讓鐵柱抬我去周婆子家……”
“立刻將朱爺爺抬至南竹居。”葉桑晚強硬的態度,讓以混淆視聽的朱朝章嚇得縮了縮脖子。
葉桑晚又吩咐道:“初歲,讓江總管親自操辦周婆子後事。”
王鐵柱拒絕了小廝將他請去花廳喝茶的提議,與葉桑晚說明了朱朝章的情況,眼見江律帶人往蔣家去了,他立馬轉身跟上。
此時,周婆子家亂做一團,屋裏的幾個孩子,最大的十一歲,最小的才兩歲半。
十一歲的大牛是蔣家的長孫,他垂著頭筆直的跪在周婆子旁邊,倔強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周圍弟弟妹妹的哭聲撼天動地,他仿佛聞所未聞。
他緊緊地握著周婆子的手,這雙手已經粗糙得像老鬆樹皮,手背上裂了一道道口子,手指關節已嚴重變形,手掌也磨出了厚厚的繭子,衣袖下的手臂,隻剩下一層皮包骨。
自打半年前爹和二叔被征壯丁離開,娘和二嬸去了縣城隻著人送了信說在縣城的員外家中做粗活,之後就再沒有消息。
上個月秋收,田裏好不容易有了收成,祖母就指望著這些糧食過日子,誰料征南大將軍陣亡官差又上門補征,家中無銀錢,隻能用糧食交人頭稅,至此家中的餘糧省吃儉用,祖母竟為了他們,省下口糧,被活活餓死……
都怪他沒用,都怪他沒本事,才讓妹妹感染了風寒久病不愈,才讓家裏到了這般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