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妖怪私通的仙女……」
我轉念一想,「莫非是銀雀兒?」
「別在妾身耳邊提起那賤人的名字!」
才這麼一念之間,西王母的心音登時穿腦而過,震得我眼冒金星。
看來不但話不能亂說,連腦子裏想的東西不合西王母的意,在這兒恐怕都會吃不了兜著走,這種地方怎麼能待啊!我頭痛欲裂,連腳步都難以站穩,一個踉蹌踩空,便跌入方穴中。
眼前一黑,空蕩蕩的方穴之中,竟充滿了一股積鬱不宣的怒氣,甚至連天上日光也照不穿。
「這可不是普通的看不見而已!」
我一驚,「鬼族的眼睛在黑暗中看東西比白晝下更清楚,但我現在卻什麼都看不到!」
心道。
咚地一聲,背上一疼,方穴到底,似乎比想像中淺得多,我雙手伸出,摸黑探索,可知附近是凹凸不平,沒有經過多少處理的泥地,這洞感覺像是新挖的。
兩臂一撐,我站了起來,四周伸手不見五指,沒天沒地的,隻能沿著土牆邊,慢慢前進。
「該死的賤人……」
「這頭母狗……」
「又淫又臭的娼狐狸……」
「也不看看你什麼身份,竟敢勾搭官人?」
「膽子太肥了是嗬?看來得在你腹上好好劃上幾刀才行……」
黝黑的地洞裏,西王母惡毒的心音此起彼落,從那翻騰的波動中可以得知,她現在又怒又妒,恨不得能親手殺了那個「勾搭官人」的女仙。
「西王母她……她在嫉妒銀雀兒?」
我又驚又奇,強忍著她蠻橫霸道的波動,一路瞎子摸象般地往前走去。
「……饒了小的吧!」
前方黑暗中,傳來銀雀兒的哀嚎聲,聽來十分衰弱,「小的……小的……不敢了……求求娘娘大發慈悲……」
「哼,豈能這麼容易饒過你!」
西王母心音冷冷道。
「啊啊!噫呀!」
接著,是銀雀兒的淒慘悲鳴,她的氣息在西王母強大的波動下,如風暴中的小舟,隨時都有可能被吞沒。
我快步向前,土牆突然往右邊隱去,四周空間開闊起來,似是進入房室之內。
「銀雀兒!」
我出聲喊道,話才剛離嘴,胸頸腹等處便像被人用刀捅下去似地,劇痛難耐。
「啊啊!」
銀雀兒又慘叫了幾聲,「……公子?」
才從黑暗中響應我的呼喚,從聲音聽來,我倆離的並不遠。
「你怎麼……怎麼會在這兒?」
銀雀兒又疑又懼,「啊啊!娘娘!請您大發慈悲呀!」
接著又叫了起來,嗓音淒厲。
「還敢叫公子?你這該死的賤娼!」
西王母的怒氣和妒意達到了最高點,凝聚在地底的陰暗波動爆發似地撞擊著土穴,我甚至可以趕到地麵在腳下搖動。
我心裏既詫異又錯愕,同時亦不禁恐懼起來,西王母把銀雀兒和我扔進這種不見天日的地方,難道是想要趁此把我們一塊殺了不成?「哼,你怕了?」
西王母心音冷笑,「虧你長得那麼挺拔,膽子倒挺小的,隻是讓你聽聽這娼婦的哭聲,你就以為妾身要把你殺了?」
銀雀兒哭喊漸息,隻剩下痛苦的喘氣聲,雖然我看不見,也不知西王母是用什麼手段對付她,但她現在已經暫時停手。
「不過,你猜的也八九不離十就是。」
西王母接著又道。
說完,充斥土穴中的黑霧迅速聚集收攏,四周景像這才清楚映入眼中。
原來這兒是一間約略成正方形的地底土室,前後左右四邊厚實土牆看來濕氣頗重,地麵上則鋪著些樹葉幹草等物,著實有牢獄的模樣。
銀雀兒正倒臥在幹草上,身周散發點點螢光,雖衣衫整齊,看不出有何外傷,氣息卻十分虛弱,宛如風中殘燭,隨時都會灰飛湮滅。
在她麵前幾步之遙,一女子肩披透明彩紗半袖,腰繫金絲開岔裙,腳踩高跟雪皮靴,頭戴一頂小鳳冠,長髮披肩,青眉靛目,額間貼著一朵火焰飾鈿,渾身上下散發出漣漪般的金光,充滿了高傲尊貴之氣。
「西……西王母?」
我驚道,自命尊貴的她竟會出現在這麼骯髒狹小的土室之中?我驚訝半晌,念頭一轉,從波動的強度來判斷,這應該是分身才對,西王母本人是不可能會出現在這種地方的。
「無禮之徒,跟你說了幾次,別直呼妾身名號!」
西王母青眉倒豎,怒道,右手一揮,身上那件透明的半袖短衣揚了揚,露出她腹上貼身穿著的雲紋鏤空褻巾。
盡管隻是分身,但一股大力壓來,登時令我雙腿離地,人被緊緊的釘在牆上,動彈不得,隻能轉頭說話。
「公……子……」
銀雀兒雙手撐地,掙紮起上半身,顫聲道。
「閉嘴!」
西王母怒喝,「誰準你這娼婦開口的!」
又是一揮,把銀雀兒也釘到土牆上去。
「哼,」
西王母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銀雀兒,「你們倆個好大膽子,敢在妾身眼下行那男女齷齪之事,要不是瑤池乃吉祥福地,妾身早就把你們倆個一塊殺了!」
怒道。
「別……別殺公子!」
銀雀兒一聽,連忙喊道,她說起話來仍十分虛弱,氣息尚未復原。
「哦?好個娼婦,還真敢講!」
西王母一聽,更加勃然大怒,「你的主子是阿劫瑪諦是不是?竟敢和妾身頂嘴?」
「娘娘,算小的辜負您的恩情,但請您千萬別殺公子!」
銀雀兒神情憔悴,身子虛弱無力,但卻絲毫不懼西王母的威嚇,甚至還幫我求情,「娘娘要殺,就殺小的好了,留公子一條生路吧!」
「好……好個該死的賤人!」
銀雀兒的一番話讓西王母氣得渾身發抖,「竟敢……竟敢……」
甚至連話也說不出來。
「如同娘娘所說,小的已經是公子的人了……」
銀雀兒雙眸往我一望,眼神又悲又苦,似是已抱了決死之念,「隻要公子好……小的任憑娘娘處置……」
低聲道。
「閉嘴!不準你再說話!」
西王母怒喝,銀雀兒的口便被她封住了。
「哼,想要用你的命來換阿劫瑪諦的命?」
西王母又瞪了銀雀兒兩眼,冷冷嘲諷,「你也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些。」
「真是個該死的浪蹄子!」
西王母扭過頭,嘴裏仍咒罵不已,「你幹的好事嗬!瞧瞧你把妾身的下人弄成什麼德行!」
話鋒一轉,朝我冷笑道。
說實在的,她們兩個到底在吵什麼,我還搞不大清楚,西王母都已經說不殺我們了,銀雀兒卻還一直替我求饒,甚至還願意以命換命,忠心耿耿地連我自己聽了都不敢相信,看來她果真如麗子所說,受到我魔精影響,已經無法自拔了。
「你腦子裏在想什麼齷齪之事!」
在西王母的勢力下,我腦中所想都毫無遮掩地暴露在她麵前,想來她聽見魔精兩字,接著便聯想到了男女之事上頭,登時雙頰脹紅,高聲罵道。
又一股大力湧來,我腦袋往牆上一撞,登時震的眼前金星亂冒。
「嘿嘿,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想幹嘛,」
幸好鬼族身強體壯,這點小事還傷不了我,我把眼前金星甩開,用幹澀的嗓音說話,「你不是說不殺我們了嗎?怎麼銀雀兒跟你討饒還會讓你這麼生氣?」
邊說,我心裏暗自盤算,西王母的意識被怒意和妒火所蒙蔽,相較於神智清明之時,其實更為有機可乘,隻要我能掌握她心中真意為何,說不定便能一轉目前的情勢。
「別發夢了,阿劫瑪諦,妾身可不是你以前所遇的那些低賤魔物,」
西王母卻冷笑起來,「你現在和一介凡人也差不了多遠,居然還在這癡心妄想,真是令人發笑。」
「或許吧,但你到底想要我們做什麼?」
我問道,心中所想都被她讀的一清二楚,實在不利,「我和銀雀兒都在這裏,你既然不打算殺我們,那究竟是要把我們怎麼樣?」
「閉嘴!」
西王母怒道,我的嘴巴立刻緊緊閉上,任憑怎麼用力也打不開,「搞清楚你的身份,妾身可不想再容忍你這無禮至極的態度!」
接著又是一陣天搖地動,土穴上方遠處傳來屋宇倒塌的隆隆聲,看來那些搭房建屋的仙人們白白辛勞了一場。
「……妾身要把你們兩人之一,逐出瑤池,打落凡間,回復肉身,在紅塵裏庸庸碌碌,虛度一生。」
西王母沉默半晌,花了好一會平息心中怒火,但妒意絲毫不減,最後才緩緩道,「以為眾仙規範,端正視聽!」
「所以你們兩個就在這自己決定,誰要出去?」
西王母問道,朱唇輕啟,冷冷微笑,「若決定不出,我就把你們兩個永遠關在這不見天日的地窖裏。」
此話一出,銀雀兒立刻麵如死灰,垂下頭來,彷彿西王母這句話比說要殺她還可怕。
但我卻不知西王母葫蘆裏賣什麼藥,於是在心中仔細思忖這句話的意思。
她要我們自己決定誰要被逐出瑤池,但說實在的,這其實正順了我的心意,我本就不想在這地方久居,正好可以趁此機會回到妖亟島去和伊織相聚。
「不,沒這麼簡單……」
我猛然警覺,想起一件讓我非得待在瑤池不可的事情。
「他禍煞耶!要是我離開瑤池,就沒人可以壓製我體內的他禍煞耶了!」
我大驚,由於這幾日都在西王母的意識下活動,生活安逸,幾乎讓我忘了還有一個蟄伏於體內的他禍煞耶!想當初,正是因為我和伊織都無法壓製他禍煞耶,伊織才提議我要跟著西王母來瑤池的,要是這麼被逐了出去,他禍煞耶一無西王母波動禁錮,鐵定馬上又死灰復燃,開始四處散佈昏靈,而我自然也會淪落成昏靈之一。
這種情況別說是我,就連西王母她自己也不想看到,對她來說,他禍煞耶應該也是潛在的敵人才對。
「我不想再碰見他禍煞耶……」
一想起那個名字,我就感到莫名的恐懼,「所以我必不能離開瑤池……這麼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