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我不會勉強的。」我道。
「……不過,你要是和跟瓦爾姬麗的時候一樣,又和紗邪佳的雌夜魔搞上了,」伊織突然臉色一變,冷笑道,「我可不會讓你好過的。」
「哈……哈……我可沒有那種興趣啊……」我一邊苦笑,一邊對著遠處的佳奈和拉法葉揮手。
一抹扁平的黑色從海麵的另一頭迅速靠近,是夜魔們的棲息地,無底沼澤。
「嗚……」我掩住口鼻,明明距離岸邊還有一段不小的距離,夜魔的惡臭卻已經飄散到這麼遠的海上來了。
〈這是雄夜魔的味道……為什麼海上也會有它們的臭味?〉正不解時,突然從下方傳來幾道嗤嗤聲,似乎有什麼東西靠著夜色掩護,想要攻擊飛虎。
我連忙喚出光索,藉著光索的亮度以為照明。
隻見海麵上載浮載沉地,飄著許多球狀物體,球體上生滿了狹長的藤蔓,像是追捕獵物一般往上空伸出,無意識地朝四方揮舞。
我眨了眨眼,很快便意識過來,海麵上飄著的東西,並不是什麼球體,而是逐水漂流的雄夜魔。
(雄夜魔落到海裏來了?沒人看管它們了嗎?〉我讓飛虎提升高度,免得被雄夜魔身上的觸手給糾纏住。
雄夜魔在出生之後,唯一的任務就是讓人類女性受精,使其產下雌夜魔。
但雄夜喳地一聲,我在沼澤邊緣的幹燥沙地上落下。
記憶中,這附近是沼澤周邊少數可供人類生活的棲息地之一,雖然以目前情況看魔雖身負重任,卻缺乏足以達成任務的工具,因為他們沒有腳,體表上雖生著十數根的鞭狀性器,可勉強當作手腕使用,但力量卻又不足以搬運自己笨重的身體,無法自由移動的它們,很容易就會隨著地形或風向而到處滾動。
是以一般而言,捕獲人類的工作都是交由具備飛行能力、可以自由移動的雌夜魔負責,雄夜魔通常會被集中在一個地方,隻要等待雌夜魔把人類女子抓回來即可。
〈這些肉球會飄在海上,表示看管它們的雌夜魔已經不見了……或許是發生了什麼異狀……〉(幸好四周都有國境圍繞,這些玩意最後隻會隨著海水墜入深淵,消失在大地之底罷了,不用浪費力氣阻止它們飄到鄰國去……〉我催促飛虎,加快速度駛向前方那片逐漸鮮明的黑色輪廓。
來,這兒的人恐怕都是凶多吉少,但我還是不願放棄最後一絲希望。
「……有沒有人在!」我將光索編成棒狀,握在手裏當成火把使用,邊走邊喊,「如果有人在的話,就出個聲吧■「」我的聲音很快便消失在空洞的黑暗裏,附近或許已沒有任何倖存者了。
走著走著,我發現了一個往地下深入的岩洞,從入口的大小和形狀判斷,裏頭應該可以住人。
「有人在嗎?」我對著洞口喊道,回音在洞中來回交錯。
沙沙……沙沙……類似腳步聲的微弱聲響從岩洞內傳出。
我不禁大喜,一時間不及多想,低頭便鑽入岩洞之中。
但走了沒幾步,一陣熟悉的惡臭便撲鼻而來。
「……咦?」我一愣,停下腳步。
就在下秒,岩壁上突然彈出了十幾條繩索樣的長條物體,避開左手的光索杖,朝我身上卷來。
幾乎是反射性的,我用右手握住華烙伐的劍柄,想要拔出神劍。
但華烙伐的劍柄上卻透出一股前所未見的高熱,僅是握住劍柄,還不及拔出,它便將我的右手手掌給整個蒸發了!
「哇啊!」我驚叫一聲,身子便給五花大綁起來,倒在地上,被拖往岩洞深處。
咚地一聲,我落在一塊尚稱平坦的岩地上,四周響起陣陣惱人低鳴,惡臭刺鼻。
不用多說,在這兒等著我的絕不是什麼悻存者。
綁住我的長條物體帶著一層厚厚黏液,散髮出陣陣惡臭,顯然也不是什麼繩索。
(真是失算……我剛才應該召喚光索才對……原來底下住著的是一群雄夜魔……〉雄夜魔似乎察覺我是男的,是以沒有直接撲上來,這些肉球隻對女人有興趣,算我運氣好。
我嘆了一聲,左手的光索杖抽絲剝繭地綻放開來,無數的手掌像火花般地往岩洞四周伸展。
「唧唧!唧唧!」耳邊響起雄夜魔不安的聒噪叫聲,夜魔們都不喜歡光。
在身上層層纏繞的觸手早就已經被光索燒斷了,我掩住口鼻,仔細觀察岩洞內部的狀況。
盡管過去已經見過無數次類似的景象,我卻依舊無法適應那慘不忍睹的模樣。
被黃綠色黏液覆蓋著的岩壁上,「種」著好幾個人,有男有女,都已斷氣許久,從他們身體幹癟的模樣看來,體內血肉幾乎都已經給我眼前這群雄夜魔給吸食殆盡了。
「唧!唧唧唧!」三顆約有半個人高的肉球聚在一塊,蜿蜒的觸手卷在身體四周,好保護散布在體表各處的脆弱眼睛,不時發出怪叫。
(怪了,這兒怎沒有雌夜魔來看管它們?〉心念一動,我令光索刺進那三頭雄夜魔的體內,在它們體內鐵樹開花,以無數細小分支將其內部組織完全破壞。
雄夜魔尖叫幾聲,然後動也不動地垮了下來,散髮惡臭的體液從體表橫生的無數口眼中溢出,岩洞內部幾乎都要成了毒氣室了。
我頭也不回,光索伸出洞外,扣住洞口岩塊,迅速將自己拉上地表。
回到沙地,我張開光索,環望四周,同樣的岩洞還有約五、六處,但我想應該沒有調查的必要了。
不需尋找,我便知紗邪佳的所在為何,魔婚禮期間,她向來都將自己浸泡在沼澤地中央的毒泥泉裏,這個習慣從未改變過。
隻是這一次,情況似乎有變,毒泥泉裏不止紗邪佳一個人。
我輕輕拍打飛虎的後腦,讓它停留在半空之中,一邊審視下方情況。
紗邪佳端坐泥泉的中心,將下半身浸泡在紫色的泥沼裏,讓滾燙的泥漿按摩她皮翼根部的肌肉。
在她麵前約十公尺處,百來頭雌夜魔和十來頭雄夜魔糾纏在一起,在泥中翻滾嘶喘,雄夜魔將體表的性器觸手插入雌夜魔的下體之中,雌夜魔亦是扭腰擺臀,股間不住溢出黃綠色的黏液,赫然上演著一出同族相交的大型肉宴,那不住扭動的奇形肢體,在月光下顯得極為詭異。
(那是在幹什麼?紗邪佳讓雌雄夜魔交合,有什麼意義嗎?〉我看的一頭霧水,大感詫異,因為夜魔此一種族,若無人類作為繁殖媒介,是無法生育的。
(雄夜魔的精液使人類女子受孕,產下雌夜魔,雌夜魔的卵子寄生於人類男子的性器中,產下雄夜魔,產下的胚胎都以人類血肉為養分成長……雌雄夜魔彼此之間是無法受孕繁殖的……紗邪佳此舉究竟是何用意?〉「哎唷?」下方的紗邪佳抬起頭來,「小弟弟,你總算來了,我等你很久了耶,是什麼事耽擱了?」「無可奉告。」我道,「你這是在幹什麼?夜魔舞會嗎?」指著泥漿裏那堆翻來覆去的夜魔們。
「隻是個小實驗罷了。」紗邪佳笑道,「不過看來果然是失敗了,這些東西隻能寄生在人類身上,沒有人類就隻能絕種。」「……還真是一群沒用的垃圾!」紗邪佳語氣一變,顯得十分厭惡,「不過,我馬上就可以擺脫這些醜陋的畜生了,哈哈哈!」說完,卻又莫名其妙地大笑起來。
我聽了大感困惑,紗邪佳竟然會覺得自己的子女討厭?
〈紗邪佳的態度也好……夜魔們的行動也好……這次的魔婚禮果然有許多異常的地方……?如果我還抱持著重新締結魔婚禮的目的,或許紗邪佳的奇妙言行會造成我的困擾。
但我現在根本沒有這個意思。
因為我是來殺死紗邪佳的。
在來這兒的路上,我已經下定了決心,紗邪佳非死不可。
(她那張嘴非封起來不可,無論如何都得封起來!〉至於魔王死了,大地是否會因此瓦解的問題,我已經有了答案。
〈殺死紗邪佳後,那個奇妙的圖案應該會再次出現,我隻要再次照著圖形描繪,便能避免大地瓦解的危險……〉雖然沒有任何根據,但我非常肯定那個神奇的圖案會再度出現,所以就算沒有紗邪佳,世界也不會發生任何問題。
「叫你的小鬼滾開。」我冷冷道。
「哼。」紗邪佳望著我,冷笑道,「那麼想殺了我啊?」(她……她怎麼知道的?〉「要是能殺,我早就殺了,不會等到現在。」我不動聲色,答道,「我是來完成魔婚禮的。」「還在說謊,嘻嘻……」紗邪佳吃吃竊笑,張開背後皮翼,身子從泥漿裏飄了起來。
「什……什麼!」我大驚,視線聚焦在紗邪佳的身上。
她的腹部上沒有火焰紋路,魔婚禮的記號竟然消失了!
「這是……為什麼不見了?」「唷?你喜歡那個圖案嗎?那我弄出來給你看好了。」紗邪佳笑道,右手在腹上一揉,火焰圖案卻又重新浮現。
「……你可以自由控製魔婚禮的進度?」我愕然道。
「進度?」紗邪佳回答,「連魔婚禮都沒有了,還有什麼進度?」〈……?紗邪佳的回答固然令我訝異,但更令我震驚的是,似乎正如她所說,我早就知道了。
(那總是縈繞在心頭的虛無……原來就是這個意思嗎?魔婚禮什麼的……其實根本就不存在……〉在理解了紗邪佳的意思後,我心中的驚訝和困惑很快轉變成了滿腔怒火。
〈這件事絕不能給伊織知道!要一勞永逸地封住紗邪佳的嘴,隻有殺了她一條路而已!?「你應該也差不多察覺到了吧?小弟弟?」紗邪佳吃吃浪笑,那個眼神讓我非常的不舒服,以致體內的血液在一瞬間全都轉變成殺意。
「你的感覺是最敏銳的,所以一定是第一個發現的。」紗邪佳無視我的神色變化,繼續說道:「畢竟隻有你,活過那麼多個世界,跟你比起來,我們都像是小嬰兒一樣,哈哈哈!」雖聽不懂她話中含意,但我的身體已經自己動了起來。
「紗邪佳!」我怒吼,一邊召喚光索,一邊衝向泥沼中的夜魔女王。
「去吧,你們這些廢物!」紗邪佳手一揚,泥漿裏的雌雄夜魔便同時迎麵而來,「在最後一刻,派上點用場給我瞧瞧—,」「滾開!全部給我滾開!」我大喊,但近百隻夜魔一齊湧上,令人難以接近紗邪佳。
事情至此,已無保留實力的必要,我喚出了小貝爾。
當有著黑白雙翼的沉睡天使從幽影中出現時,所有的夜魔都像是見到了太陽一般,掩麵逃竄,隻剩十幾頭無法自行移動的雄夜魔還困在泥漿中。
「紗邪佳……人呢?」回過神來,紗邪佳已經不知去向。
「我在這裏,快點過來吧。」令人不悅的低喃乘著腐臭的風,傳進我的耳裏,我收起小貝爾,駕著飛虎,朝聲音的方向飛去。
紗邪佳所在位置是一塊沙地,模樣和之前我搜尋倖存者的沙地類似,隻是沒有可供棲息的岩洞。
紗邪佳站在一座沙丘上,雙腳有一半陷在沙裏,沙丘四周沒有障礙物,視野良好,極為空曠。
她的波動現在變得極為微弱,幾乎到了消失不見的地步。
我手握光索,一邊戒備,一邊停在距離她約三公尺遠處,為求保險,我連飛虎的背都不下了。
「怎麼了?我就在這兒,你要動手就快呀?」紗邪佳笑道,擺明了這是個陷阱。
「……你為什麼知道我要殺你?」「為什麼知道?太簡單了。」紗邪佳答道,「真正想要保護這個世界的人隻有你一個,而我想要破壞它,所以你一定會來殺了我。」「破壞?」我大惑不解,「破壞這個世界對你有什麼好處?你不也是這個世界的人嗎?」「哼,是啊,至少在魔婚禮的規則被破壞前,我都是這麼想的。」紗邪佳冷冷答道,「但是現在已經沒有魔婚禮,而我已經想起來我真正的名字了■「」「所以了,小弟弟,麻煩你趕快殺了我,這樣我才能脫離這個醜惡的身體。」紗邪佳嘆道,「什麼夜魔的,又醜又臭,我已經受不了了。」「好,那我就如你所願!」我大喝一聲,也不管紗邪佳有何詭計,光索如鞭,一齊卷向她。
紗邪佳不躲不閃,任由光索將她手腳軀幹捆綁,接著我猛然一抽,隻聽得陣陣骨碎肉散之聲,紗邪佳的身子便活生生的給扯成了七大塊。
我收回光索,環顧四周,準備迎接紗邪佳的伏擊。
但過了很久,沙丘上一點動靜都無。
(該不會真如她所說,她隻是想死而已吧?不,唯有這點不可能……一定有什麼陷阱!〉突然,我發現到紗邪佳的雙腿還陷在沙丘裏,剛才光索將紗邪佳五馬分屍之時,那雙腳也是動也不動,顯得相當不自然。
我緩緩靠近紗邪佳剛才所站的位置,低下頭去,仔細觀察那雙腳,確認沒有機關後,才用光索把斷腿給拉上來。
這一拉,我才發現,紗邪佳的腳底連著許多像是樹根的東西,末端深入沙丘內部,長度難以估算。
「……糟了!」我驚道。
轟然——聲,我背後揚起一陣飛沙,某個東西從地中踱了出來。「你想不想聽聽我的名字啊?」紗邪佳大笑,我連忙轉身,同時展開光索。
1道黑影穿過光索的縫隙,穿越我的身邊,我隻感左肩一陣劇痛,手一按,血肉模糊,左邊肩膀連骨帶肉被紗邪佳給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