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 / 2)

第 25 章 一些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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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是劉成和藺廣。

隻見這柴房裏堆疊著又高又厚的柴草,一個身形矮小、身著甲冑的人被綁了雙手倒在草堆前。那人衣衫破爛,滿身血痕,像是被鞭打拷問了多日的犯人,除了一雙清亮的眼睛還顯出她的神氣,全身上下俱是血汙。

也虧了這血汙,遮蓋了她臉頰與耳根的酡紅。

藺廣一見到她這般模樣,立時怒從心頭起。

他自歡慶兒時便對她嚴厲以待,卻從未這般虐打過她。她自小聽話忍耐,便是受了委屈,他若不許她哭,她就死咬著唇,破了血也不哭。藺廣雖是嚴父,卻到底是從心底疼她,希望她剛強堅韌,可以不被人欺負。

如今……她被人欺負成這般慘樣。

他咬碎了一口鋼牙,將那震怒硬生生吞進肚子裏,對劉成道:「老臣鬥膽請問太子殿下,不知我兒所犯何事,太子殿下要這般懲罰我兒?」說罷瞥了眼歡慶身上的血汙,心如刀絞。

花白的眉發原本虎虎生威,卻在見到她之後,頹然發蔫——他身為爹爹,竟保護不得女兒。

劉成輕笑,語帶寒意道:「身為燕國大將軍,不思報國,不思戰術,卻到本殿下麵前來請求歸降齊國。老將軍,您倒是說說,該當何罪?」

藺廣道:「太子殿下恕罪,我兒此番進言乃是老臣所指使。我大燕如今各項吃緊,已是強弩之末,不能一戰。」

劉成抓著他的話柄冷哼道:「好哇,老的小的都想著叛國!」

藺廣跪地道:「老臣願隨殿下覲見我王,稟明實情。我兒年少無狀,衝撞殿下,還請殿下寬宥。」

歡慶眼淚汪汪看著藺廣灰白的頭髮,心中絞痛。

劉成這豎子,一身賊骨頭,淨想著些臭水溝裏的爛事,她實在一點也看不起他。眼見年邁的藺廣這樣低聲求他,憤懣至極,喊道:「爹!您別求他!」

「不得無禮。」藺廣忍著心氣罵她,又實在對她一身鞭痕心氣難平,萬般忍耐道:「請太子殿下寬宥我兒,老臣定會重罰他。」

「老將軍教子無方,那便讓本太子幫幫你。」劉成盯著歡慶笑:「若是將軍還管不下來,本太子定當全力相助。」

歡慶站在熟悉的房門外,有一陣暈眩。

那一年她在這裏死死攔著商衍,跟隨父親回了燕營。她終是記起那個老人的臉了。

在她心裏,他永遠是那麼一個孔武有力而威震八方的將軍,卻在那一次見到他滿頭花白的鬚髮,臉上的褶皺多得像燕國的山丘。他一向待她都是嚴厲的,那一次卻無邊地現出慈祥與愛意來。

「是爹害苦了你。」他那般剛強的人也會在她麵前落淚,輕撫著她身上的破爛的甲冑,隱約可見是她一身鞭痕,「你走罷,去哪裏都好,再不要回來燕國。」

她如何能夠答應。

「王妃,您……您怎麼了,您別嚇奴婢……」

歡慶出了一身汗,聲音有些發虛,對如荷道:「扶我回去,我想沐浴。」

商衍從太後那裏脫身回來,已經是接近晚膳時分了。他心裏掛念歡慶,匆匆回了湖林苑,剛到門口,就見到如荷拿著衣物麵帶愁容走出來。

「奴婢見過王爺。」

商衍略一點頭,問道:「王妃有事?」

如荷擔憂道:「王妃去外麵走了一圈,出了一身虛汗,臉色不大好。」她福了福身,「奴婢正想去找隨行禦醫來給王妃看看。」

「她去哪了?」

「去了前院,又去了偏殿那邊一間小房處,在門口站了許久。」

商衍深深嘆了口氣,「本王知道了,禦醫不用去叫了,本王先去看看再說。你退下吧,不必服侍了。」

「是,王爺。奴婢告退。」

商衍走了幾步,這苑子離中心還算是有些遠了,她到底還是去那些熟悉的地方轉了。聽如荷的描述,她大概是想起了一些甚麼。倘若那年,他能在這裏將她帶走,會好些麼?想著又嘆了口氣,她那樣性子的人,帶走怎麼會好些呢?興許會恨他的罷。

「商衍!」

他正邊想邊走,聽到歡慶喊他,剛抬頭便見到她一頭黑髮披散著,身上隻是幾件單薄的衣裳,急匆匆從屋裏跑出來。

她抱住他的時候,髮絲還飄著濕漉漉的清香,像是剛沐浴了。

「你回來了。」

她沒有多言,雙手緊緊抓著他後背的衣服,臉貼在他胸口。

商衍輕撫她還微濕的長髮,輕聲問道:「你想起來一些了?」

她在他懷裏悶悶地點頭。

「我陪你在附近那林子走走罷。」

商衍牽著她手,並沒有細問。他們到了舊時燕地境內,在這裏除了那軍營裏的日子還有些甜頭可言,別的大多……不堪回首。他再問一次,便是再將歡慶蹂躪一遍,可是不捨得。

湖林苑旁邊這竹林並不大,有一條羊腸小道,周圍種了些竹子。與別處相比,這地方顯得更為幽深清涼一些,穿過這竹林便是行宮邊緣了。

歡慶緊緊握著商衍的手,也不去管那散落的長髮,一路沉靜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