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他覺得沈方煜有些奇怪。

電話對麵沉默了許久,然後沈方煜吸了吸鼻子,低聲對他道:“對不起,江敘……對不起。”

江敘的眼皮突然跳了一下。

他從濟華的高樓上俯瞰下去,醫院來來往往的全是步伐匆匆的病人,有的推著輪椅,有的拿著支架,還有人被白色的床單蓋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了一個頭,不知道要轉移到哪裏。

他不知道沈方煜在抽什麽風,但他知道沈方煜在說什麽,也猜到了他那裏發生了什麽。

他和沈方煜之間好像永遠有一種默契,他脆弱的時候,沈方煜就會變得堅強起來,而沈方煜脆弱的時候,就輪到他變得堅強起來。

江敘握著電話的那隻手在很輕地發著抖,他無聲地做了個深呼吸,用另一隻手,壓住了它的顫動。

“如果沒有那天晚上,我也沒有懷孕,我一樣會在幾個月後發現我長出一個子宮的事實,一樣麵臨著一場生死難料的子宮切除手術,不會比現在的情況好到哪裏去。”

“這個事實與你無關,也沒有辦法改變,況且,”他抿了抿唇,聲音平穩地對沈方煜說:“你當時已經跟我道過歉了,反覆為了幾個月前的一件事情道歉,會讓我懷疑你在質疑我的記憶力。”

“我不想再在你嘴裏聽到一句‘對不起’,”他用手指很輕地摩挲著手機,停頓了一會兒,他對電話那頭道:“如果你非要說……可以把‘對不起’換成‘我愛你’。”

說完,他直接掛斷了電話走回辦公室,捧起了桌上的茶杯。

熱水的溫度貼著他的指腹,緩緩平複著他手指的抖動。

抬頭的時候,那個要做彙報的學生剛拷好PPT,正戰戰兢兢地望著他。

江敘衝他點了點頭,示意他開始講。

他的英語依然很磕巴,講到一半的時候額頭都冒出了汗,可他放在PPT上的實驗數據卻清晰顯示著,他的實驗終於重複成功了。

江敘顯然很意外,“你什麽時候做出來的?”

那學生怔了怔,小心翼翼道:“就……幾天前,我按您說的,把之前的實驗記錄本拿出來重新理了好幾遍,找了一下可能有影響的條件,又做了好幾次,就重復出來了。”

江敘看著那個學生沉默了許久,直到那個學生都被看得心裏發毛了,江敘忽然舉起手機,拍了一張他的實驗結果。

“介意我把你的成功分享給一個很笨的學生嗎?”他問。

從來都是被當成反麵教科書的學生愣了,“隨、隨便您。”

江敘低下頭,把那張圖發給沈方煜,“一個月前,我碩士二年級的學生哭著跟我說這個實驗根本沒辦法重複,求我讓他放棄這個課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