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了就趕緊吃飯,一晚上都沒見人,真是的,也不知道給家裏捎個信兒。”薛媽把圍裙一解,頭也不抬地指揮陳桐把湯鍋端到桌子上。
“手套在右上櫥櫃的櫥子裏。”傅菁有點低落地提醒道。
陳桐把湯端過去,薛媽則把更重的飯煲抱過去。她是夜班,總會一次性做很多飯,讓傅菁和她一起熱著吃。
以往傅菁總會扒兩口飯就跑,薛媽擔心她會餓,總會再塞給她一點錢。於是傅菁便會拿著那些錢去買麵包買零食,吃吃喝喝,填飽肚子。
以前不想吃,現在想吃卻沒機會了。
傅菁望著寡白的燈條,豔羨地望著陳桐坐在桌前,熟練地給薛媽盛湯。薛媽的臉上有種莫名的疲憊,大概夜班的人臉色總不會太好。
陳桐納悶於這具身體的肌肉記憶,傅菁是左撇子,所以盛湯的動作幫她圓了很大一部分。也正因如此,她對傅菁的乖巧程度有了更進一步的認識。
但僅靠這個肯定是不夠的,時間長了還是會出問題。陳桐翻找著傅菁的記憶,企圖借此在其他類似說話藝術等沒有肌肉記憶可以依靠的方麵不露馬腳。
一些零散細碎的東西也在這時映入眼簾。
由於不愛吃飯,薛媽也會變著花樣做一些飯團之類的小吃。不僅讓傅菁吃,也會讓她帶給小夥伴吃。但傅菁知道其他人的飯不比她家的差,所以她總會把飯送給郊區的一個婆婆。
婆婆八十高齡,整個人瘦瘦小小的一團,坐在那裏就像木頭雕刻出的根雕,沒有棱角,盡是風化的痕跡。
傅菁有時候會幫她挑點水,有時候會幫她打點醬油,婆婆年紀很大,但是性格很好。她的腿不太方便,但就算柱著板凳也會去幹農活,人老心不老,是個頂倔強的老婆子。
因為傅菁經常幫忙,婆婆也待她如自己的親孫女。她會把自己種的甜瓜和院子裏結的櫻桃留很多給她。櫻桃越來越多,樹也越來越高,婆婆已經沒有能力摘下來送給她,便總會在開春的時候走好遠的路,提醒傅菁記得去摘。
傅菁從來不會扭捏。
她會靈活地踩著梯子把櫻桃都夠下來,抓兩捧,一捧給薛媽,一捧分給朋友。剩下的兜在一起去集市上叫賣。
婆婆的櫻桃甜的很,傅菁戴著帽子和口罩去市場,也不用擔心會因為年紀輕而被忽悠。賣完了會在下次探望的時候,把錢壓在醬油或者米麵底下。
在傅菁從初中出名的時候,婆婆老樣子站在街口,像往常一樣朝她招手,將一把聞不出口味的瓜子遞到她手裏。
傅菁沒吃,因為她忙著給小弟出頭。兜裏破了個洞,沒來得及吃的瓜子就這樣撒了一路。薛媽洗衣服的時候掏口袋,空蕩的口袋隻剩兩三顆瓜子孤零零地留在縫隙裏。
而薛媽順手把它們扔到了窗台上。
一場秋雨過後,傅菁走過的路生了一溜的向日葵。但它們通通都生錯了地點和時候,於是在那年霜降到來的時候,全部凍滅了。